面纱与革命_[美]莉比·菲舍尔·赫尔曼【完结】(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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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陷入了沉默。如果像爸爸这样的社会精英都灰心丧气了,那还有什么希望可言?

  “沙阿觉得自己有能力扭转局面吗?”努里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似乎是在乞求肯定回答。

  “我相信他是这么想的。”爸爸说;但显然他并不相信。

  努里没有说话。安娜心想,难道他也开始怀疑爸爸的话了?还是他不愿面对现实?

  拉蕾显然也不愿面对现实:“我希望他能度过危机。我不喜欢受约束:如果不能去夜店,不能购物,不能开车去兜风,这还叫什么生活?”

  安娜一语不发,只有当努里的家人挤进奔驰轿车回家时,她才如释重负,接着开始打扫卫生;努里则打开新闻——和美国一样,这里的新闻也是深夜才播。设拉子市的军队打死了15个骚乱分子;更恐怖的是,两百余名政要和王室成员都把积蓄转出了伊朗,总值超过20亿美元。

  努里倒吸了一口冷气。

  安娜走出厨房,看了一会儿报道骚乱的镜头,然后轻轻说:“你也没想到会这样,对吧?”

  努里捋了捋头发:“没想到竟会有这么多……暴力!不过话说回来,一旦政府失去民心,暴力恐怕就是推翻它的最有效途径吧。当人们已经到了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时候……”他的声音渐趋微弱。

  安娜沉默片刻,然后仿佛突然想到什么:“哈桑呢?”

  “他怎么了?”

  “他也是没什么可失去的人吗?”

  努里皱起眉头:“问这做什么?”

  “他父亲被沙阿逼得自杀身亡,他有足够的理由去报复沙阿。”

  “没那么简单,安娜。”

  “是吗?”

  “哈桑可不是为了报复才这么做的。他真心相信变革是大势所趋。他一直都这么认为。你是说如果人们的生活不够艰难,他们就会安分守己;可我们自己呢?我们的生活并不艰苦,可我们还是想要改变现状。”

  安娜这才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我爱这个国家,我想看到她进步。如果沙阿不能带领我们前进,而且显然他并没有做到,那就应该由其他人来带领。我会像哈桑一样欣然支持的。”

  “你真的会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安娜?”

  “如果为了社会的进步,你必须放弃一些东西呢?”

  努里皱了皱眉,环顾四周:“有什么是我必须放弃的呢?”

  * * *

  1 圣母大学:位于芝加哥以东100多公里处,稳居美国顶尖学府前20名。

  2 E E 肯明斯(1894—1962):美国诗人、剧作家、散文家、画家,20世纪英语文学代表人物之一。

  3 吉米·卡特(1924—),美国民主党人,时任美国总统(1976—1980)。

  第18章

  公历十二月是伊斯兰教历的正月,是仅次于斋月的最重要的圣月。按照规定,这个月内禁止打斗,可不论在德黑兰还是其他城市,骚乱依然持续了三天三夜。反抗者包围了政府大楼,破坏商店,还攻击了政府官员。即便在安娜念念不忘的伊斯法罕,抗议者也袭击了萨瓦克办公地,烧毁了多家剧院。呼吁霍梅尼回归的声音越来越高。外国公民绝大多数都离开了伊朗,当然也包括很多美国人在内。

  安娜觉得世界正变得不可理喻:三周前,九百多人受到一个男人的蛊惑在圭亚那的琼斯镇集体自杀1;旧金山的同性恋领袖哈维·米尔克2于11月27日遇刺身亡。看来,《圣经》中所预言的世界末日并非空谈。

  情况愈来愈糟。12月7日,美国总统吉米·卡特在一次新闻发布会上被问到是否希望沙阿挺过这次危机。他回答说,这将由伊朗人民自己决定,而非美国的意志。而就在几个月前,卡特总统还宣称沙阿是他最忠实的伙伴。美方态度的大逆转着实令人震惊,沙阿的命运因此也板上钉钉,其势力土崩瓦解。

  12月11日是阿舒拉节,穆斯林哀悼和斋戒的神圣日子。近100万人聚集在德黑兰沙阿广场呼吁沙阿下台。游行的人群一直涌到“德黑兰的大门”——沙阿纪念塔3。仅仅四个月前,从机场去努里家的路上,安娜还曾对这座地标建筑赞叹不已。这一次,沙阿拒绝使用武力驱散人群,他任命的军政府只好宣布解散。这些接二连三的事件让安娜对时间产生了错觉,仿佛过去的不是四个月,而是四年。

  新年伊始,沙阿任命了新一届政府,但局势并没有降温。游行与骚乱依然不断,而且更加激烈。1月16日,沙阿乘私人飞机去了埃及,对外宣称是去度假,可人们都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上百万伊朗人涌上街头,欢欣鼓舞。阿亚图拉·霍梅尼在巴黎发表讲话,说尽管沙阿被推翻了,建立伊斯兰共和国仍然势在必行。两天后,人们不顾新政府的反对,纷纷上街响应霍梅尼的呼吁。霍梅尼与刚上任几周的首相巴赫蒂亚尔频繁通信磋商。2月1日,霍梅尼终于回到了德黑兰。

  * * *

  1 指1978年人民圣殿教900多名信徒集体自杀事件。

  2 哈维·米尔克(1930-1978)美国第一位公开同性恋身份的政府官员,生前为旧金山市政监督,旧金山市长也当场中弹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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