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真是太好了。”安娜说。
“你知道我们是做什么的吗?”
“不太清楚。”
“我们是一个文化交流中心,通过让伊朗人和美国人互相接触,加强两者之间的联系;已经开办了20多年,两年前我成为常务董事。我老公就是伊朗人。”
“我也是。”安娜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
“嗯,我知道。”夏洛笑着说。“据说你以前住在芝加哥。”安娜点了点头,她继续说,“我在圣母大学1念的书,离你们很近。我还常去芝加哥大学找朋友玩儿。我特别怀念哈罗德餐馆的炸鸡。”
安娜咧嘴一笑,放松下来:“我特别怀念梅迪奇餐馆的比萨。”
夏洛哈哈大笑,笑声低沉、沙哑而响亮,充满了感染力。“嘿,我也常去那儿。那个伊朗人烧得一手好菜,可那比萨做得嘛,实在不敢恭维。”
安娜也哈哈大笑:“我也有同感。”
“言归正传,”夏洛继续说,“我们这边的氛围很活跃,这是我的亲身体验。因为我们待人友好,工作严肃认真、创意十足,展出伊朗和美国艺术家创造的令人振奋的作品,举办话剧演出和音乐会——你看到楼下的画展了吧?”
安娜点点头。夏洛惹人喜爱,只是语速太快了点儿。
“我们还提供英美文化课程——主要授课对象是专业人士和将要移民美国的伊朗人。当然你可能也知道,伊朗人对美国的兴趣向来很高,所以我们也有针对年轻人的课程,特别是职业前景大好的学生。你有教育学学位吗?”
安娜心一沉:“只有文学的学位,没有教育学的。”
夏洛身子前倾,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打量着安娜:“我们的教师大多是德黑兰大学的教师或那一类人,在这里做兼职。”
安娜盯着地板。
夏洛好一会儿没说话,然后开口道:“不过考虑到目前的情况,这里的学生多得应付不过来了。”
安娜抬起头:“时局动荡也还有那么多人来?”
“正因为如此才这么多。”夏洛又笑了。“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新世界的大门已开,人人都想学英语,当时当下就想学。我倒是觉得,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要为此感谢沙阿。”她笑着说,“跟我说说,你想教年轻人吗?青少年怎么样?我们暂时没有开设适合青少年的课程,但是要求开课的人很多。如果你能应付得了,我们可以开设,你来授课。”
安娜坐直身子。“真的吗?我当然愿意了。”
“不过只能是兼职哦。”
“再理想不过了。”
“因为你还要抽时间料理家务事嘛。”
“不错,”安娜咧嘴一笑。她和夏洛心照不宣。说真的,这是她到伊朗以后第一次感到这么自在。夏洛正是她梦想成为的那种女人;以后是不是可以和她成为朋友呢?
“夏洛,实在太谢谢你了;这已经大大超过了我的预想。”
夏洛看着安娜说:“一份工作而已。”不过她看上去很高兴,说罢起身走到墙角的一组文件柜前,翻出一个文件夹。“这是一些以前的课程讲义,不过这都是为成人设计的,所以你得修改一番。能做到吧?”
安娜使劲点点头。
“那就好。”夏洛把讲义递过去。“我们1月份开课。反正这里的12月是哀悼月,而且美国人也都忙着过圣诞节。这样安排行吗?”
安娜点点头,再次谢了夏洛后离开了。她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同时已经在构思教学计划了。或许可以教诗歌,找一找英文版鲁米诗集,还有肯明斯2的诗作。她想得那么入神,连怎么回的家都不太记得了——因为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一切告诉努里。
“报酬怎么样?”当晚,努里问道。
“一小时60托曼。”安娜说。约合9美元。
“还不赖。说实话,不少呢。”
安娜想说自己可不是为了钱才去做这份工作的,而是因为别人需要她,而她正好能满足别人的需求,或许在这个过程中还能收获一份友谊。不过她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眯起眼笑了。
11月末,安娜想在自己的小家为她的伊朗家人做一份圣诞晚餐;但买不到火鸡,只能用普通的鸡代替;不料,由于动乱导致食品货源匮乏,她只买到一只骨瘦如柴的鸡,安娜只希望米饭和醋栗做的馅能弥补这个缺陷。
努里的家人都表现得很喜欢这份鸡肉,可他们大口吃羊肉串和咖喱肉丸的表情告诉安娜,那只是出于礼貌。吃饭时,她聊起自己的新工作、她将要教的学生和采用的教科书。努里家人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可是餐后——就像一个无法被忽略的伤口一样——谈话的中心转向了时局。
爸爸说他跟沙阿谈过了。大家顿时肃然起敬,沉默不语,这让安娜觉得爸爸在德黑兰无人不识。
努里问沙阿都说了些什么。
“他郁郁寡欢,极为抑郁,觉得敌人无所不在。刚开始他认为石油公司就是自己的敌人,接着又怪上了中情局和卡特3,因为他们中断了对激进分子和神职人员的秘密补助,之后又把矛头指向伊共,当然了,霍梅尼也不例外。最后还怨恨他任命的大臣们背叛了自己。”爸爸叹了一口气。“前一天才释放了政治犯,后一天就派军队上街随意射杀民众。”他无奈地摇摇头。“我实在是搞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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