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弹的冲击力粉碎了窗户,震破了耳膜,人们失去了理智和反应的能力。大个子白人男子迅速地缩成了一个矮子,他的肺一下子空了,口里呼呼地喘着气。
胖子山姆满是臭汗的黑皮肤,迅速干掉了,脸也变白了。这颗半径四十五毫米的子弹,就像发射它的人一样没有眼睛,朝射出的方向一直向前,穿过了《纽约时报》,射进了黄皮肤传教士的心脏。
“哦!……”黄皮肤传教士呜咽道,他的灵魂上了天。
这个时候的安静,是正常的、无意识的。枪声响过之后的一段时间内,所有乘客都好像死了一样。
直到闻到火药的臭味,人们才反应过来,每个人的鼻孔里,都像撒过胡椒粉一样,眼睛里泪水汪汪。
一个黑人妇女跳了起来,尖声惊叫着:“瞎子拿着枪!……”
四百年来,这可能是唯一一个,敢出声喊叫的黑人妇女。她的嘴巴形成了一个大大的椭圆,大得可以吞下瞎子的手枪,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臼齿上有棕色的牙垢,布满白色舌苔的舌头,平摊在下排牙齿中间,舌头后部弓起抵着上腭尖,上聘则像一把血红色的音叉一样振动着。
“瞎子拿着枪!瞎子拿着枪!……”
她的尖叫,让所有的人都失去了控制,人群的恐慌像鞭炮一样爆发了。
大个子白人男子反应过来以后,迅速地跳到前面,猛烈地朝瞎子撞去。该死的,只差一点点,就把他手里的枪撞掉了。他含含糊糊地说了些什么,又跳了回去;这一跳,使他的脊椎骨,撞在了一根竖立的铁管上。他以为是身后别的黑人,正在突然袭击他,于是他又朝前跳去。如果他必须死的话,比起后面,他宁愿是从前面来的。
在被一个身体庞大、发出臭味的家伙,撞了两次之后,瞎子觉得,他是被一群暴徒给包围住了。他决定,就算是死,也要带上几个和他一起,于是他又不分青红皂白地,胡乱开了第二枪。
这第二枪太过分了。每个人都马上反应了过来。有人以为这个世界就要结束了;还有人以为,是金星来撞地球了;很多白人乘客以为,黑鬼要接管这个城市了;大部分的黑人则以为,他们的时日到了。
但胖子山姆是一个现实的人。他冲破玻璃门,笔直向前跑去,幸运的是,地铁刚好抵达第一百二十五街站,正在缓缓地停下来。上一秒钟他还在车厢里,下一秒钟他就到了外面的站台上,他双手着地趴在地上,衣服已经破成一条一条的了,黑皮肤上全都是汗水和鲜血,上面还沾着玻璃碎片,就像一堵法国超现实主义风格的墙壁。
其他想跟着他跑出去的人,都被凹凸不平的玻璃尖儿卡住了,当门打开的时候,他们又被无情地划伤了。
突然之间,这场混战又转移到了站台上。人们头朝前碰撞在了一起,四肢摊开,躺到了水泥地板上,腿在空中无力地乱踢。每个人都想逃到街上去,尖叫声助长了人们的恐慌,楼梯上到处都是跌倒的人。其他人毫无知觉地,试图从他们身上踩过去,却也跌倒了。
那个黑人妇女还在尖叫:“天哪,那个瞎子拿着枪!……”瞎子惊惶失措地,在黑暗中摸索着,被摔倒的人绊倒,他挥舞着手中的枪,好像它有眼睛一样。
“在哪里?”他哀怨地哭喊起来,“在哪里?……”
第22章
哈莱姆区的人有着哈莱姆人特有的疯狂。纽约市政府已经下令:毁掉位于列诺克斯大道和第七大道之间的,第一百二十五街北段上,那些被世人诅咒的贫民窟,但这里的居民却无处可去。
哈莱姆其他地区的居民愤怒了,因为这些无处安放的人们,将被积聚到他们那里,这样一来,他们的邻居就是难民了。
这里也是一个商业区,在这些被诅咒的建筑一楼,经营小生意的店主们,也都愤怒了,因为他们被禁止租用新建筑。
愤怒也同样发生在居民的身上,但是,他们大部分人目前,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因为这个紧急状况,现在他们都在集中精力,找寻马上可以入住的新地方。他们十分痛恨,这个把他们赶出家园的行为。
他们中的有些人,就是在这里出生的,他们的孩子也出生在这里,有些人在这里结了婚,他们的朋友和亲戚,都在这里死去,不管怎样,他们的家就在贫民窟的平房里,尽管这里被人谴责,被认为是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方,但是,他们被迫住在这里,忍受所有的污秽和侮辱,直到他们的本质被扭曲,开始适应这里的生活;而现在,他们又要被抛弃了。这有足够的理由,让他们制造一场暴动。
一个气愤的黑人妇女,站在对面的人行道上,看着这些情况,大声地断言道:“他们把这个叫做‘城市改造’,我看它应该叫做‘穷人迁移’。”
“她为什么不把嘴巴闭上呢,她能干得了什么?”一个年轻的黑人爵士乐手,嘲讽地说道。
他的同伴,另一个黑人爵士乐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她就像一个卷起来的床垫。”
“闭嘴吧,等你到了她这个年纪,你也会变成那样的。”
这两个年轻人,刚从基督教青年会体育馆赶到这里,来看全国非洲纪念书店的橱窗书籍展览,这家书店在街角,一家珠宝典当行的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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