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伙从车里,拿了一些报纸出来,收破烂的人也加人到了围观群众中。
那人从堆砌的垃圾中,拿了张报纸后,赶忙跑回来。他将报纸折成火把状,旁人帮忙点燃它,朝两只狗扔去。穿过短暂的火光,德国短毛犬的尖牙,咬住了丹麦犬的喉咙。
警察将枪柄当棍子,狠狠地敲打德国短毛犬的头。
“上帝啊,不要杀我的狗。”皮条客抽泣了起来。
杰克逊看到了那辆运垃圾的马车,他走过去爬进车里,双手抓起磨损的缰绳,冲马儿喊道:“快跑。”
马伸直了它结痂的脖子,扭过头来对着杰克逊。它并不认得这个声音,也看不见杰克逊。
“快跑啊!……”杰克逊再次喊道,拿起缀绳就朝马的肚子抽打过去。马伸直脖子开始迈步,但动作之缓,犹如电影的慢镜头,每一步都像是在云中漫步。
一位杰克逊没见过的警察,示意他停下。
“你住在这儿吗?”
“不是,刚刚驾车过来的。”杰克逊用方言回答他,试图让警察相信,他是一个拾破烂的。
警察对此毫不怀疑,他只是例行公事地问了问。
“你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经过?”
“他是刚刚驾车到这儿的,”有个路人对警察说,他在大楼附近见过杰克逊,“我见过他。”
这是哈莱姆的潜规则,一个黑人会为了帮助另一个黑人兄弟,而对白人警察随口撒谎。
“给我闭嘴,黑鬼,我可没有问你。”白人警察严厉地说。
“我没有看见任何人,”杰克逊说,“我只关心自己的事,没留意别人。”
“是谁打伤你的嘴的?”
“有两个家伙想抢劫我。天黑以后,总是发生这种事。”
警察被激怒了,审问黑人总让他感到窝火。
“让我看一下你的证件。”他提出了要求。
“好的,先生。”杰克逊开始逐一摸他的大衣口袋,“明明放在这儿的。”
另一名警官突然出现,对着这位警察嚷嚷起来。
“你和那男人在干什么呢?”
“我就是问问他而已。”那名刚来的警官,扫了杰克逊一眼。
“让他走吧,你过来帮忙守着这边入口。”他指向杰克逊逃跑时,所经过的通道,“我们得找个地方,将他逼入绝境,他可能会从这里通过。”
“遵命,长官。”警察去守出口了。
杰克逊的黑人朋友,冲他眨了一下眼睛。
“那家伙走了,是吗?”杰克逊只是看了看那人,他可没有机会眨巴眼睛。
“驾!……”杰克逊对马儿叫着,继续用缰绳抽打着马腹。老马对杰克逊的鞭打不为所动,依旧慢悠悠地走着。
而同一时间,那个捡破烂的,从人群中探过头来,想看看他的车是否还在。他简直不敢相信,杰克逊竟然正驾着他的马车。
“喂,伙计,那是我的马车。”
这个老人穿着破布烂衣,旧马毯像一块披肩似的,随便地搭在身上。头上紧裹着一件黑色羊毛衫,就像穆斯林的头巾,上面还扣着一个脏软帽。
从“穆斯林头巾”下露出来的卷曲白发,与下巴上肮脏的白胡子,都连成了一片,沾满了灰尘和烟草汁的污点,隐约可见一张皱纹满布的黑脸,和一双水肿的老眼睛。他的鞋用麻袋绳紧紧地绑着。乍一看还真像哈莱姆区的汤姆叔叔①。
①汤姆叔叔是美国作家哈里特·比彻·斯托夫人于一八五二年,发表的长篇小说《汤姆叔叔的小屋》中的主人公,汤姆叔叔是一个顺从、坚忍并忠心于白人主人的黑奴。《汤姆叔叔的小屋》在清朝末年由林纾翻译到国内,是中国最早翻译并引起反响的西洋小说。
“嘿!……站住,你这小子!……”他冲着杰克逊高声号叫着,“你偷了我的马车。”
杰克逊奋力鞭打马的臀部,想让它跑得快些,捡破烂的人追在他的后面。马和追的人都跑得很慢,杰克逊甚至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爬行。
“嘿,他偷了我的马车。”捡破烂的人对身边的一个警察说道。警察上下打量着杰克逊。
“你偷了这家伙的马车?”
“不是这样的,他是我爸爸,只是他没有认出我。”
捡破烂的人紧紧抓住警察的袖子,激动地说:“浑球,我可不是你的爸爸,我没看错,是你偷了我的马车。”
“爸爸,你喝醉了。”杰克逊笑着说。
警察弯下腰,嗅了嗅捡破烂人的气息,迅速后退呼了口气,叫道:“哎哟。”
“爸爸,上车吧。”杰克逊越过警察的头顶,冲捡破烂的人眨了一下眼睛。
捡破烂的人懂得这个规矩——杰克逊想离开这里,在向他寻求帮助。
他可不打算向白人警察,告发一个黑人兄弟,于是,他改口说道:“哦,原来是你,我的儿子。”他边说边爬进车里,坐到杰克逊的身旁。
捡破烂的人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个嚼烟草的脏塞子,吹掉渣滓,放松地咀嚼了一下,递给了杰克逊。杰克逊拒绝了,捡破烂的人将塞子放回口袋,拾起缰绳轻轻地摇晃,语带怨恨地叫着:“驾,朱庇特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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