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朱庇特(Jupiter),罗马人对众神之王,即上帝的叫法,是由希腊神话里的“宙斯”(Zeus)转化而来,罗马神话中的主神。
街上的每个角落里,都停满了巡逻车,“朱庇特”的步伐像在太空漫步,自由地穿梭其中。
远处沿街之处,停满了此处居民的私家汽车,还有车正往这儿开过来,好管闲事的人越积越多。一个白人警察被杀的消息,像一道闪电一样,使整个哈莱姆街区都炸开了。
捡破烂的人一直等到过了第五个街区,才开口说话,他问杰克逊:“是你干的吗?”
“什么?”
“弄死了那个警察?”
“我什么都没有干。”
“那你逃什么?”
“我只是不想被抓而已。”
捡破烂的人懂他的意思。在哈莱姆区,无论黑人是否做过什么,他们都不想被警察抓住。
“我也不想。”捡破烂的老人嘟囔着说。他把嘴里的烟草汁吐到了街上,用他那只脏兮兮的棉手套的背面,擦了一下嘴。
“你有一美元吗?”
杰克逊取出他的钱卷,抽出一张一美元纸币,递给捡破烂的人。捡破烂的人仔细看了看,然后卷了起来,藏在他只够蔽体的衣服下面。
此时,马车已经驶到了第一百四十二街,就在杰克逊和伊玛贝拉,曾经居住过的房子前停下了,捡破烂的人下了车,走向一片垃圾堆。
这是杰克逊自逃跑以来,第一次想起伊玛贝拉。他的心脏开始加速跳动,嘴巴也跟着张大了。
“嘿!……”他叫道,“你能带我去第一百二十一街吗?”
捡破烂的人抱着一堆垃圾看向他。
“你能再给我一美元吗?”老人说。
杰克逊抽出另一张钞票。捡破烂的人把垃圾扔到马车的后部,爬回位子藏好钞票,然后摇动起缰绳。马儿开始向前走。
一路上,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杰克逊感觉,自己像身处坑底。他经历过了棍打、刀砍、枪战、剥皮和羞辱。头上的枪伤被包扎过,但头盖骨依然很疼,就像开战车的约翰·亨利①;呼吸的时候,有淤伤的嘴唇跳动得,就像一架鼓。
①美国民间传说中的黑人英雄。
杰克逊不知道,戈尔迪是否找到了伊玛贝拉,不知道伊玛贝拉是否已经被捕,甚至不知道她是死是活。他不知道以后应该如何生活下去,但是,这都无关紧要。
杰克逊只是在这里,驾着一辆运垃圾的马车,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他所知道的,就是这一刻,他的女人仍然生死未卜。既然那伙人知道警察在找他们,就很可能会带着伊玛贝拉的金矿石远走高飞。但是,只要他们不伤害伊玛贝拉,他什么都不计较了。
他的大衣被车子溅起的污水弄湿了,身上的汗水又浸湿了贴身的衣服。一切都让他感到冰冷。他被寒冷和焦虑弄得全身发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
黑人们走在昏暗的人行道上,他们小心翼翼地在危险的黑暗里潜行,好像陷入困境的孩子。
“黑人与麻烦,”杰克逊想,“就像并肩拉着同一辆运货马车的,两头骡子一样。”
“你很冷吗?”捡破烂的人问杰克逊。
“总之不觉得热。”
“想喝酒吗?”老人笑着说。
“哪儿有呢?”
捡破烂的老人从破布衣里,掏出了一瓶酒。
“你能再出一美元吗?”
杰克逊又抽出一美元,交给捡破烂的老人,拿起瓶子就往嘴里猛灌。牙齿弄得瓶口吱吱发响,酒灼烧着他的咽喉,又如火球般窜入了他的胃中,但是,这些都没有能够,让他舒服些。
杰克逊把还剩一半的酒瓶子,还给了捡破烂的那个老家伙。
“你有女人吗?”捡破烂的人问。
“有一个,“杰克逊悲哀地说,“可是,我不知道她在哪儿。”
捡破烂的人看了一下杰克逊,又扫了一眼酒瓶,把它重新递给了杰克逊。
“你拿着吧,”他说,“看起来,你比我更需要它。”
第15章
当杰克逊从垃圾车上跳下来时,戈尔迪正站在暗处,透过烟草商店的玻璃前门看着他。
戈尔迪打开门,让杰克逊进来,随后把门锁上。
“嘿,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杰克逊刚进门就问道。
“先回我房间里去谈。”
“谈?谈什么?”
“轻点儿声,哥们儿。”
他们看不见彼此,像两只幽灵一样,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杰克逊不舍得浪费一秒钟的时间,而戈尔迪却还在思考着:等那些金矿石都到了手,他该把它们藏在哪儿。
戈尔迪打开房间的灯,用挂锁从里面锁住了门。
“伙计,你锁门做什么?”杰克逊抱怨道,“你还没有查到,那女人她在哪儿吗?”
戈尔迪没有马上回答,他绕过桌子坐了下来。假发和帽子搁在桌子上,边上还有一个半空的威士忌酒瓶。他圆润的黑脑袋,从膨胀的黑袍里探了出来,看起来活像一具非洲雕塑。他傲慢地掸着他臆想出来的、长袍上的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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