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细枝末节的事倒很感兴趣,”她冷冷地说。
“不能在这上面做文章吗?”
“怎么做?杂志在德国出版。要不是有人寄了一份给我,我会一直蒙在鼓里。”
“无巧不成书。”
“根本不是。看到文章的人知道那是我当时的研究领域。他不知道林顿偷了我的成果。系主任当然不听我的解释。林顿是老师们的乖宝贝,怎么可能做错事。”
“太可惜了。”
“可惜就对了。他现在做的事情更可耻。他拿到了项目拨款,所以不能失败。”
“他现在是在找后路了吧?”
“不会,不会。他不知道我开始调查他,否则他早就找理由开除我了。我说过他曾经坑过我,因为……”
后面的词皮特没听到。有动静,他抬起头,是威拉德回家了。他走了多久?最多15分钟?15分钟干不成什么事。威拉德向他打了一个暗号,皮特专心在听电话,没有回他。
“嗨,我明白。我在全面调查,看看从哪里入手。他的电脑呢?”
“我知道密码,仅仅知道而已。”
“密码?好样的,你怎么找到的?”
“写在一张纸上,放在他的抽屉里。他的智商够高吧?”
“如果你没有进入他的数据库,怎么能肯定他篡改了数据?”
“因为我看到了打印稿,在他销毁之前。”
“还有一个术语是什么?”
“伪造实验。别转换话题,”她说。
皮特没听到彭斯凯的回答。他再压紧耳机,闭上眼睛,似乎这样能增强听力。他说的是“试验”吗?如果他们说的是医疗记录,那一定是临床试验。
“听我说,欧文,我一天工作十个小时,我没时间扮成福尔摩斯,我只能做到这一步。”
“阿肯色大学的事故呢?”
“没用,听人说的。那女生说他自称‘迫切需要休息’,逃避了惩罚。出事之后,他就失踪了,然后又在别处出现。她和斯图帕克医生谈过两次,可他担心影响他的事业,不愿继续追查。”
“斯图帕克的事业?”
“不是斯图帕克,是林顿的事业。这些人都是抱团的,一有风吹草动就勾结起来。不好,我得挂了,再见。”
电话没有了,皮特仍然能通过笔形麦克风听到卧室里的声音。门响了,几句含糊的对话。玛丽·李说,“打错了。”
片刻,门关上,没有声音了。她和威拉德肯定是去了客厅。
他刚才昕到的不是暧昧电话,玛丽·李和那男人在算计什么人。算_计谁?林顿·里德,没错。为什么算计他?皮特取出录音带,换上一盘空白带,以防他离开之后再有电话。回到办公室桌前,他立即将录音带放进录音机,连听了两遍。开始时他摸不着头脑,心中十分焦急。玛丽·李和欧文·彭斯凯明显是在找林顿·里德的把柄。如果皮特想从中渔利,就得知道他们的目的,不完整的情报没有用处。“格路可泰”是他没有听清的词。第三遍时他把音记了下来,认为指的应该是某种医疗条件,可能是检查什么的。还有篡改数据,应该就是字面意思,通过改动数据得到任何结论,所以林顿才能在关键时刻得到大笔的项目拨款。他担心课题,于是做了这样那样的改动。这是目前唯一的解释。林顿·里德在弄虚作假。玛丽·李是怎么发现的,他不知道,但是她过去就认识林顿,而且还是他无耻手段的早期受害者。
5点钟,他放弃努力,锁好办公室回家了。就在他停车入库的时候,忽然灵光乍现。他一直认为必须了解全部情况之后才能继续行动,现在没有线索,他该怎么办?他忽然想到,他只需要去一趟圣特雷莎的医学图书馆,请人查一查。林顿·里德处境不妙。皮特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知道玛丽·李和欧文·彭斯凯很快就能找到证据。根据他们的谈话内容,大医生林顿·里德丝毫没有觉察。皮特可以好心提醒他面临的危机,一定有办法防止危机的发生,只是要付出一定的代价。他这么聪明,一定懂的,毕竟他还有个有钱的太太以及无限光明的前途。
14
从圣特雷莎到贝克斯菲尔德的路不复杂,但没有捷径。我可以沿着101公路往北开,再上58号高速往东开,绕一点路,最后接上99号高速,距贝克斯菲尔德仅几公里。计划B先向南开,从126高速转5号州际公路。两种方案都要两个半小时。
我选择往南走,原因之一是为了绕开隆波克镇,即金西家族亲戚的根据地。我对母亲家族的怨忿基于以下事实:我5岁时父母车祸身亡,此后的30年间,他们没有一个人探望过我,虽然我们仅相距一小时车程。
我享受这种义正辞严的感觉,并且满意于自己备受委曲的状态。很不幸,我的结论以及我的假设大错特错。我对金西族人的指责让我发现了前所未知的事实。虽然我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可我不喜欢回想往事。
不知为何父亲的家族没有遭到同样严厉的指责。这些年他们都在哪里?现在我知道了,他们都住在贝克斯菲尔德,还真不近。从地理位置来看,两地相距240公里,但贝克斯菲尔德在加州所处的位置,我很少经过。或许他们因此逃脱了我的怨忿。另一个原因是,我开始厌倦自己的愤怒,喋喋不休地诉说悲惨遭遇听得我自己的耳朵也起了老茧,只有陌生人还会为我掬一把同情之泪。满怀忿恨虽然有趣,可惜同样的剧情,翻来覆去,毫无新意,既不生动,也不可信,业已显示出陈腐的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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