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公司显然从没红火到要在门口挂牌子的地步。埃布尔和沃林斯凯几个字仍然用红色和黑色的贴纸贴在厚玻璃窗上,已经掉落了大半。右下角贴了一张招租的条子,外加联系电话,没有房地产商或物业经理的名字。迪斯抄下电话号码,我隔着玻璃向里瞧。
办公室是一个大间,立着一只衣柜。我估计他得去走廊另一头用公共厕所。衣柜门开着,露出空的挂衣杆和几块活动搁板。后墙的中间有一扇门,可能通向楼内部的走廊。以我对皮特的了解,可以想象紧急状况下他仓皇逃跑的样子。今天是周日,左右两边的公司都没开门。
“你去找物业经理吗?”迪斯问。
“我觉得最好先找到皮特的妻子。”
我记得伯德一夏因公司营业时期皮特的家庭地址。当时我一边积累实习时间,一边给两位老板煮咖啡、干杂活。如果皮特迟交报告,就让我上门催收。他家离这里10个街区,窄小的阳台只够放下两把灰蒙蒙的白色藤条椅。上下两套双层窗户,右边的单扇菱形窗户里面是阁楼。前门周围的窗框和边条漆成深蓝色,前院一株巨大的桉树被阳台阻碍了长势,像喝醉了一般歪向一边。
我转动机械门铃的手柄,闹钟般的铃声响了。露丝·沃林斯凯打开了门。很多年没见,她还是老样子:瘦高身材,稀疏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穿着白色长袖蕾丝上衣、粗布长裙和皮靴,一眼就能看出她是60岁的老人。头上的发带换了谁戴都不行,只有她戴最合适。棕色的头发白了大半,原来的色泽依稀可见。浅绿色的眼睛,淡淡的眉毛,长脸,高额头,浅浅的皱纹。她立刻认出了我,只是时间太长,叫不出名字。
“金西·米尔霍恩,”我说。“多年前和皮特是同行。”
“我记得你,”她说,转而看着迪斯。
“这是我的同事,罗伯特·迪斯。”
她再度看着我。“皮特8月遇害了,你知道的吧。”
“听说了,请节哀。”
我立刻喜欢上了她开门见山的说话方式。
“有问题吗?”她问。
迪斯说:“我是内华达的私人探侦,5月帮皮特干活,在里诺一家酒店监视4天,他没付钱。”
“你得和其他人一样等了,皮特一分钱也没留下,突然之间冒出来一群债主。”
“我们希望换一种解决方式,最好不牵涉到您,”我说。
她沉思片刻,打开了木框纱门。“请进来。虽然我没有义务替他还债,至少可以听听你们的事情。”
迪斯和我走进门厅,左边是起居室,她领着我们来到坐椅前。迪斯和我一起坐在靠背长沙发上,感觉沙发没怎么用过。
“您怎么样?”我问。“很不容易吧。”
“我调整得不错,虽然每天都有新问题冒出来。”
“比如?”
“比如像你这样的,”她淡淡一笑,语气中不含任何指责的意味。“我已经不看他的信了,付不出钱,看那些账单有什么意思呢?”
“警察怎么说的?”
“没说什么。开始还挺上心,现在又有更重要的案子了。”
“没有嫌疑人?”
她摇头。“他们认为枪是皮特自己的,现场没有找到。他每天都把格洛克和史密斯一威森带在身上。尤其是晚上,他一定会带一把,通常是两把都带。”
“两把枪都不见了?”
“格洛克不见了。另一把手枪还给我了,在他车后备箱里找到的。他们认为现场还有一把枪,也不见了。一个名叫菲利普的警官负责这案子,他知道得更详细。”
“你不知道那天晚上他为什么出去?”
“他长期失眠,经常晚上出门,在街上闲逛。那天晚上没什么异常,至少我没有感觉。”
“会不会生意上的事情出问题了?”
“他提过一笔生意,说能赚大钱,后来结果如何我一点也不知道。”
“他的朋友呢?他有没有十分信任的人?”
“你了解皮特,他一向独来独往,没有朋友,也不信任别人。”
迪斯说:“你知道他有财务困难吗?”
“我确实有感觉,没想到实际情况如此严重。人寿保单失效了,没有银行存款,支票透支,信用卡也刷爆了。我知道他有麻烦,没想到麻烦这么大。我们结婚时曾经宣誓彼此忠诚,他终究还是放不下面子。房款付清了,房子属于我们两人共同所有。我还没有咨询过律师,但愿别让我卖房子、抵押房子来还债。”
“他留下遗嘱了吗?”
“目前没有看到。这些事情他总是拖延,他觉得有的是时间。”
“其他财产呢?”迪斯说。“我不是为自己,只想帮您看看有没有遗漏。”
“我很惊讶他没有申报破产。我自己名下有两个账户,他不能动。不然也要被他花光了,他就是有多少花多少。”
“自由惯了,”我补充道。
“这不是自由,我认为,”她冷冷地说。
我终于看到了她的怒气,这是好事。她一直在强压怒火,可怒火一直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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