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两眼盯着地板,“两个月前他说在为我们的结婚周年攒钱。明年是我们结婚40周年,他计划坐邮轮旅行。我没当真,但我希望他真的攒下点钱来,哪怕只有一点,至少能打发掉闹得最凶的债主。”
“您什么也没找到?”
她摇头。“我翻遍了家里,除了罐子里的22块钱硬币,什么也没有。”
“没有投资?”
“哦,算了吧,没有股票,没有债券,没有养老金,”她说。“他开的福特车里程表显示20万公里。警察在现场扣押了车子,还给我之后,我卖了100块,已经算是好价钱了。买家本周末来拿车。车停在外面,你们可以去看看,说不定他在手套箱里藏了中大奖的彩票。”
她话带讥讽,但不是挖苦,也不是自嘲。丈夫死后留给她的烂摊子一定让她头痛万分。
迪斯说:“您呢?您工作吗?”
“我是私人看护,工作收入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就算不得己要抵押房产,我也能过下去,只是没想到老了会是这光景。”
“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加重了您的负担,”迪斯说。
“他欠你们多少?”
“3000美元出头。”
她说:“我向你们道歉。”
“这不是您的错,”迪斯说。
“你们刚才说的另外的解决方式是?”
迪斯说:“不一定能成功。皮特分包给我的工作,他自己可能还没向客户收款。如果我们能查看他的文件,就能找出应收账款,我们向客户要钱,不来打扰您。”
“假如别人欠他钱,这笔收入难道不算他的财产吗?”
“我做了工作,我得收钱。”
她考虑片刻,似乎妥协了。“车库里有文件,这几个星期他一直往家里拖整理箱,一次几个。现在我知道了,他是担心自己被房东赶出来,提前做准备。”她站起身。“你们跟我来吧。”
26
我们离开客厅,她顺路从厨房抽屉里拿出一串车钥匙。我们跟着她穿过一块荒芜的院子,处于休眠期的草坪呈现出萧索的枯黄色。显然她和皮特都不打理院子。一株矮小的柑橘树上挂着一只空的喂鸟器,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庭院装饰。双车车库是房后独立的白色板房。露丝打开侧门让我们进去。
两扇对着后巷的手动双开门明显已弃用多年。深褐色的铰链生了锈,门缝里结满蛛网,倒像是好莱坞布景。蜘蛛建起小小的育儿室,用薄丝包裹虫卵直至孵出。地面是水泥的,虽然看不到地面。就眼前胡乱堆叠的纸箱数量以及大批杂物来看,没有地方放车了。整个空间塞满了旧家具、电动工具、灯具、文件柜、板条箱、没用的家电、行李箱、废门及各种修剪草坪的工具,因弃用多年而积满灰尘。破纸箱10个一层,堆了足有8层,每个都用封箱带封住,没有标签。有些纸箱塌了,里面的东西掉在地上,没人收拾。空气里有一股骚臭味。
“全在这里了?”迪斯的口气听上去有欲哭无泪的感觉。
“恐怕不止,我还没去他的办公室,那里还有家具和文件。我知道他的房租有问题,不敢联系房东太太,害怕她逼我交房租。如果你们需要检查他的办公桌和文件柜,我给你们钥匙。”
我说:“我们来之前去过他办公室,已经空了。”
她面露惊讶,很快便释然了。“好吧,省了我一件麻烦事。我还在整理这里的柜子和抽屉。你们不知道我去了多少次慈善商店。不少东西我是怕看了伤心,又不想扔进垃圾箱。”
“他的业务记录在哪里?您迟早得接受税务局的调查,”我说。
“他们肯定要来的,”她说。“他怎么付州税和联邦税,我毫不知情。我负责房产税,他负责其他的。”
“你们共同提交税务证明吗?”
“是的,”她说。“我把我的表格和所有收据给他,他的所有表格我也签名,但我不看内容。”
我没有追问。皮特如此不负责任,她为何仍然信任他,由他提交加州税收和联邦税收的表格。不过她的麻烦够多了,而且政府怎么找她与我无关。
我说:“我们估计要在这里待一会儿,结束之后告诉你可以吗?”
“不需要,我们不锁车库。要是有人来,把东西都偷走,我倒欢迎。”
她把车钥匙交给我们便走了。从箱子表面的灰尘厚度和胶带脱落的程度判断,大部分箱子多年未曾动过。这种箱子我们都不看,只管靠门边的那些干净整齐的。据我所知,皮特缺乏条理,哪儿有地方纸箱就放哪儿。迪斯从一堆旧家具里拖出两把户外椅,我们可以一边坐着一边整理。
“她很漂亮,”迪斯说。“那家伙辜负了她的信任。”
“皮特是个你不会多看一眼的家伙,”我说。“真不懂她看上皮特哪一点了。”
“他为邮轮旅行攒钱这事你怎么看?”
“皮特的信念是愿望说出口就能成真,‘让全世界都知道’是他的名言。我不觉得他真的会攒钱。”
我们开始整理。大部分文件都没有标签,即使有标签,也被涂改过,用墨水写上新的名称。有的本来有标签,现在掉了,有的标签与内容无关。每只纸箱里的文件没有明显的关联,宣传册、旧信件、应付账单和未开封的信件胡乱塞在一起。我们不得不一页页地看,边看边整理。大部分是没用的文件,可我们一片纸也不敢扔。该留什么毕竟不由我们决定,谁知道露丝的想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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