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正眼瞧我,表现出明确的警惕和敌意。我可以对天发誓,我的举动半点也没有泄露我和他父亲之间的关系。我没有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我们俩都不在床边,床褥平整干净。就算我俩有过曾经,此时此刻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任何暖昧。他一定是联想到了什么,把我当成了敌人。
我笑着伸出手,“你好,尼克。”
他答:“你好。”
我们握了手,我敏锐地感到他的冷漠。
我拿起外套,背好皮包,“我正准备告辞,你父亲和我合作一件案子,我们在讨论案情。”
我不懂自己怎么编出这么蹩脚的理由,反而显得欲盖弥彰。虽然这番话是事实,听上去却令人生疑。通常我说谎时泰然自若,今天说真话反倒心虚了。尼克瞟了父亲一眼,眼光随即落在我身后的安乐椅上,那里放着摊开的菜单,再落到冰桶上、喝了一半的高脚杯上。我心中忽然一阵愧疚,仿佛共进晚饭成了不正当的行为。
这时,迪斯不解地看着我,“为什么现在就走?”
“家里有事情,”我说。“我们明天再谈,如果你有空。”
“当然有,”他说。
他送我到门口,直到我踏出房门那一刻,尼克的眼光仍然盯住我不放。
迪斯说:“开车小心。”
“我会的,谢谢你的香槟。”
“不用。”
我望向他的身后,对尼克友好地微笑,“认识你很高兴。”
“我也是,”他说。
才怪,我心中暗道。我转身,略略加快速度,离开了酒店。
泊车小哥送来了我的野马车,换走了一张5美元的小费。这钱给得有点亏。迪斯对我的评价言犹在耳,我不想丢自己的脸,我其实不觉得自己丢脸,21美元买一块破汉堡,那是抢钱。我坐进车里,轻点油门,一拐出酒店,立刻把暖气打到最大,依然一路哆嗦。
第二天清晨,慢跑5公里之后,我开始了一天的日常事务。今天没有安排,最好也别去找迪斯。9点时,我已经洗过澡,穿戴整齐,正品尝着第二杯咖啡。电话响了,我放下报纸,拿起听筒。
迪斯的声音,“嗨,是我,刚和皮特的女房东通过电话,你若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她一会儿就能到办公室。”
“好的。尼克怎么办?”
“还在睡觉。我告诉他今天上午我有工作,回来和他一起吃午饭。要我来接你吗?”
“当然。”
“好,一会儿见。”
迪斯车到的时候我已经在路边等着了。上车之后,我俩相互问好,神情自在,仿佛一切如常,大概他的确是这么想的。
他望了我一眼,充满期待和骄傲地问:“你觉得尼克怎么样?”
“好孩子,帅哥”我说。“终于明白你为什么说他很像妈妈了。”
“简直一个模子。”
“他怎么了?”
“他突然打算辞职去旅行。我们谈了一会儿,但没细谈,他的想法并不成熟,等我听过他的全部想法之后再说。”
“我以为喜欢旅行的是格雷厄姆。”
“尼克肯定是跟他学的,要不就是学我。好在他还算谨慎,知道事先征求我的意见,不至于犯下大错。”
“那么,他是来向父亲大人求教的了?”
“但愿不是,我真不习惯。我知道如何教育子女吗?以前都是内奥米在做。”
“啊,是啊,”我说。这类话题我毫无经验,而他,也不见得愿意讨论自己新晋的父亲身份。“你和皮特的女房东怎么谈的?出乎我的意料啊。”
“我当时记下了电话号码,今天一早就打过去,说我代表皮特的遗孀来解决拖欠的房租。”
“我还以为房东是男的呢。”
“女房东的口气像男的。她叫利蒂希娅·博德莱尔。她没有让我称呼她莱蒂,这名字大概只有全额支付房租的客人才能叫。我说要来拿走皮特的文件。”
“她客气吗?”
“她很客气。我以为她会推托,但是她说来吧。”
“你之前说房租了。”
“没错,我机智吧。”
和皮特签约的房地产经纪公司同在一幢楼里,就在二楼。我们经过入口的时候又看到了空荡荡的办公室,意外地发现出租信息已经撤下。有油漆工在里面刷墙,家具保护罩,梯子,各种工具设备一应俱全。
迪斯说:“希望她有了新房客,沟通就容易了。”
迪斯推开大厅的玻璃门时,身后走来一位女士,迪斯为她拉住门。她矮矮胖胖,穿着职业套装,细高跟鞋,浑身香水味。
我们一起走到电梯前,迪斯按下二层按钮。进了电梯间,三个人都不说话。我看到她在包里掏东西,肯定是香烟。果然,她从香烟盒里抖出一根,叼在嘴里,又开始找打火机。她涂着鲜红的唇膏,短秃的指甲上也是同样的鲜红色。
二楼到了,她走出电梯,边走边点香烟,烟雾飘到她的头顶上,再往我们这里飘来。迪斯停下来看指示左右两边办公室门牌号的箭头。“我们要找213号,”他说。我们向左走,又和那女人同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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