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为是地方报纸,我们才刊登这样的文章,希望您能够理解。”
这时,佐山递过来一张纸条。悠木接过来一看,上面写着:遇难者亲属——0。
悠木和雅觉得稍微安慰了一些。
这时,那个嘶哑的声音又叫了起来:“是吗?明白了!……我再也不订《北关东新闻》了,从今天开始就不订了!……你们的水平最低,我宁愿下地狱,都不看你们的报纸了!……”
这是一个善意的读者,但是,他那“再也不订《北关东新闻》”的宣告,让悠木和雅的心里很难受。
抗议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了。
也许是察觉到会捅娄子吧,还不到早上八点钟,主任粕谷和社会科科长等等力,相继来到了办公室。昨天晚上,他们二位参加金融界人士举行的宴会,没有在场。副主任追村打电话告诉他们,悠木和雅要登一篇,内容敏感的读者来信,但是,他们没有当回事,继续在宴会上喝酒。
追村在九点之前露了一下面,很快就消失了。岸本和田泽也来了,他们说:总经理饭仓和社长白河,也早早地就来了,大概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10点过后,抗议电话总算消停下来了。悠木和雅数了数,总共来了283个抗议电话,仅次于前年选举期间,把候选人照片登错的那一回。
不过,遇难者亲属的抗议电话,却连一个也没有打来。
但是,悠木和雅并不能为此感到高兴。读者的意见是直率的,愤怒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抗议电话听得越多,悠木就越怀疑自己,坚持全文刊登望月彩子的文章,是否是正确的,甚至连自己下决心的时候,是怎样一种心情,悠木都回想不起来了。
“悠木!……”主任粕谷摇晃着巨大的身躯走了过来,听声音就知道他很生气,“社长今天都提前上班了!……”
“我听说了。”悠木和雅点头说。
“恐怕这回得让饭仓钻空子。”
“我向社长说明情况。”
“这回你可是太过分了。”粕谷的口气里的意思是:我可保不住你了!
“没有遇难者亲属的抗议电话,也算便宜了你。不过,现在说这话还为时尚早。”
“恐怕不会来了。”悠木说话的声音里渗透着自己的愿望。
“悠木先生!……你的电话。”依田千鹤子的表情,跟昨天通知悠木和雅,有客人来的时候的表情,简直是一样的,悠木马上就明白来电话的人是谁了。
悠木和雅赶紧过去,从千鹤子手上接过电话,果然是望月彩子。
“今天早晨……我在报纸上看了我写的稿子……”望鱼肉彩子说话的声音很小。
“你怎么了?”
“我……我写的文章太过分了!……”望月彩子道歉了,“我……我觉得……真……真对不起那些遇难者亲属……”
在文章里写过“不会哭泣”的望月彩子哭了。
悠木和雅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一定要刊登,望月彩子的那篇文章了。自己并不是为了安慰彩子,而是为了解放自己,那颗因望月亮太郎之死,被禁锢了多年的心。
悠木和雅不禁仰天长叹,心里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悲痛,但是,此刻的他,想到的是:应该赶快止住彩子的眼泪。
“遇难者亲属,没有一个打电话表示抗议的。”
“是嘛……”望月彩子冷淡地说。
“看来他们理解了你的心情。”
“可是……我……我想向他们道歉……”
“那就再写一篇文章嘛。”
“什么?……”
“写好以后我还给你登。”
“真的吗?”
“保证给你登。”悠木和雅咬紧牙关,坚定地说。
这时,人们的目光,一下子转向了门口,悠木和雅的目光,也被大家带了过去。
53
大办公室里进来一辆轮椅。前来找悠木算账的,不是总经理饭仓,而是社长白河。
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了。白河社长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把编辑部里所有成员,挨个儿地扫了一眼。
白河当编辑部主任的时候,就得了“氢弹”这个外号,现在,“氢弹”好像又要爆炸了,连粕谷和等等力都原地立正不动了。
“这是谁干的?……”白河威严地瞪着粕谷问道。
“至于说具体是哪一个人干的……”粕谷含糊不清地说了半句话,就咽回去了。
“那么,是你的指示喽。”
粕谷紧张得嘴巴都歪了,停顿了一下以后,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他完全被白河镇住了。
“谁干的?……”白河又追问了一句。
寂静笼罩着整个大办公室。
白河社长的头顶上,是专门为他推轮椅的、那个名叫高木真奈美的女人端庄的脸,她那迷人的眸子,好像是白河的另一双眼睛,环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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