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泽冷笑一声:“不明白呀?……自从听说死了520人的时候开始,报纸就悲惨呀、悲惨呀,写了一大堆,到头来顶得上人家一张照片吗?”
悠木和雅不理解:田泽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是因为没有让他当“全权”,在这里发泄不满?
“就算能感动得读者掉眼泪,也太单调了嘛,不就是每天给遇难者家属,一点儿安慰吗?……”田泽冷笑着摇了摇头,“这种报道谁看哪?肯定没有人看!……”
悠木和雅叹了一口气:“少说这种乳臭未干的小孩子说的话吧!……”
“什么什么?”田泽激动了起来。
“田泽,你老实说,你写过能让读者,感动得掉眼泪的文章吗?”悠木和雅质问道。
田泽正要说些什么,悠木和雅用眼神制止了他,接着说了下去:“人死了以后,以最悲痛的方式传达给读者,是新闻媒体的责任,读者看也好,不看也罢,我们都得这么写,都得如实地印出去,都得把报纸送出去!……520个人死了,我们就写520篇,让读者感动得掉眼泪的文章!难道这不就是我们的工作吗?”说着说着,悠木和雅觉得好不心寒,“为了没见过、也不知道的人掉眼泪的人,也许没有,想不想看遗体,想不想看我们写的文章,也是读者的自由,一天到晚老考虑这些,就不要再办报纸了。”
“哟,你可是变得消极多了,这可不像你说的话。”
“田泽!……”悠木和雅厉声说。
“干什么?”
“我随时可以下台,你要是想干这个‘全权’,就跟上边说去。”悠木和雅严厉地说。
田泽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注视着悠木和雅的眼睛说:“怎么,你跟社长发生争执了?”
“你的消息够灵通的呀!……”悠木和雅感慨地说。
“你就别提下台的事了,你下了我也不上。”
“这么大的事故,不会来第二次的。”
“大过头了就没有意思了。”田泽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你呀,这回这堂吉诃德,你就当到底吧!……”
田泽冷冷地放了一炮,转过身去不再说话了。
悠木和雅也转过身子,继续看他的稿子。
“堂吉诃德?……”悠木和雅心里暗想,“坐在这个位子上的,如果不是我自己的话,我肯定会拍着大腿说,这个外号起得太妙了。”
悠木和雅拽过来一大叠,关于事故原因的稿件:
《运输省调查委员会说:R5门不是事故的原因》
《尾翼连接部有缺陷,造成事故的原因可能是“共振”》
《尾翼圈可能有损伤》
《垂直尾翼是连根脱落的》
《水平尾翼也有损伤》
《美联邦航空总署说:大型客机容易老化》
《半个小时、8字形飞行之谜》
《全力以赴分析飞机残骸》
……
悠木和雅看稿,花了很多时间。在看稿的过程中,悠木特别注意“隔板”这个词,但是,他一次都没有看到过,所以,悠木和雅越来越觉得被玉置给骗了。
接着是关于遇难者家属的稿件:
《遗体损伤严重,身份难以确认》
《已经辨明身份的遗体,纷纷运回家乡》
《遇难者家属的焦虑与绝望》
《还有三位遇难者亲属,没有取得联系》
《部分遇难者家属突破警察的封锁线,到达坠机事故现场》
《盂兰盆节的悲剧》
……
看完这些稿件,悠木和雅开始考虑,如何安排版面的时候,去主任办公室“侦察”的岸本回来了。
“决定了吗?”悠木和雅抬头问。
岸本暧昧地点了点头:“头条好像要上中曾根首相的新闻,具体内容还在争论。”
“主任见着饭仓总经理了吗?”
“没有,总经理今天请假休息。”
“躲起来啦?”悠木和雅嘟囔了一句。
“也许是吧。家里没有人接电话。”
“就跟恐怖电影里的妖怪一样,越是不出来,你越觉得害怕。”悠木和雅嘟囔着。
岸本忍不住笑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哪?日航的稿件都准备好了?”
“共同社电讯都准备好了。你那边呢?”
悠木和雅说着,把拟好了《遗体还乡》这个大标题的稿子递给岸本,上面用红笔写着“1版挂肩”。
“这边就等东京的青木了。那小子写东西太费劲,笔头不如嘴头利索。”
悠木和雅也笑了。-
“我说悠木……”岸本嘟囔着。
“什么事?……”悠木和雅忽然抬起头来,看着岸本。
“关于空难的新闻挂肩,你没有意见哪?”
悠木和雅看着岸本说:“无所谓,反正我什么都决定不了。”
“也是……”岸本低声说。
这时,田泽尖着嗓子叫了起来:“不行不行!……这儿哪能随便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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