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要把他抬起来放进去时,又扔下了他。他跪在卵石道上,听到阿尔伯特大喊“快走!快走!快走”,还听到他们在卵石道上的脚步声。也许他们已经朝他后脑勺开了一枪,因为天空忽然降下一道道亮光。
他的脸一片亮白,巷子两边的建筑物被蓝色和红色的光照亮,接着是轮胎刹车声,有个人透过扩音器大喊,还有个人开了一枪,接着又是一枪。
一名男子从白光里走向乔,看起来修长而自信,生来就是当指挥者的料。
那是他父亲。
更多人从他身后的白光中走过来,乔很快就被一打波士顿警察局的成员包围了。
他父亲昂起头:“现在你还会杀警察了,乔瑟夫。”
乔说:“我没杀任何人。”
他父亲没理会这句话:“看起来你的同伙正要开车载你去送死。他们判定你是个大累赘吗?”
几个警察掏出警棍。
“艾玛在一辆车的后车厢里。他们要杀她。”
“谁?”
“阿尔伯特·怀特、布兰登·卢米斯、朱利安·彭斯,还有个叫唐尼的家伙。”
小巷外的街道上,传来几个女人的尖叫声。一辆汽车猛按喇叭,紧接着是撞车的轰然巨响。更多尖叫声。在巷子里,细雨转为倾盆大雨。
他父亲看看手下,目光又回到乔身上。“你交的女朋友还真不错啊。又要跟我编什么故事了吗?”
“不是故事。”乔嘴里吐出鲜血,“爸,他们要杀她。”
“好吧,我们不会杀你的。事实上,我根本不会碰你。但我有些同事倒是很想跟你说说话。”
托马斯·考克林身体前倾,双手放在膝盖上,盯着他儿子。
在那严酷的目光后面,乔看到了1911年自己发高烧住院时,在病房地板上睡了三天的那个父亲。当时他把波士顿的八份报纸全买来,从头到尾逐一念给他听,当时他说他爱他,说如果上帝想要他的儿子,得先经过他托马斯·泽维尔·考克林这一关,届时上帝就会知道,这一关有多么棘手。
“爸,听我说。她——”
他父亲朝他脸上啐了一口。
“交给你们了。”他对手下说,然后转身离开。
“找到那辆车,”乔大喊,“找到唐尼!她跟唐尼在一辆车上!”
第一记——是拳头——击中乔的下颚。第二记他很确定是警棍,击中了他的太阳穴。之后,所有的亮光都消失在黑夜中。
6 所有罪孽深重的圣人
波士顿市警察局即将面临一场公关灾难,头一个给托马斯提示的,是那个救护车司机。
他们把乔绑在木制轮床上抬进救护车车厢时,那个司机说:“你们把这小子从屋顶上扔下来了?”
大雨落下的声响巨大,大家都得大喊着说话。
托马斯的助理兼司机麦克·普利警佐说:“我们赶到前,他身上就有这些伤了。”
“是吗?”那救护车司机一一看着他们,雨水从他白色鸭舌帽的黑帽檐上流下来。
即使在雨中,托马斯也可以感觉到小巷里的温度在升高,他指着轮床上的儿子,说:“这位先生参与了新罕布什尔那三名警员的谋杀案。”
普利警佐说:“混账,现在觉得好过一点儿没有?”
那救护车司机正在检查乔的脉搏,双眼盯着自己的手表。“我看了报纸。平常大部分时间就是在做这个——坐在这辆车上,读我的报纸。这小子是那个司机。那些警察开车追着他跑的时候,开枪把另一辆警车给轰烂了。”他把乔的手腕放回胸膛上,“可枪不是他开的。”
托马斯看着乔的脸——破裂的黑色嘴唇,被打扁的鼻子,两眼肿得睁不开,一边颧骨塌陷,双眼、耳朵、鼻子和嘴角都结着黑色的血块。托马斯的血,他生的儿子。
“可是如果他没抢那家银行,”托马斯说,“他们就不会死了啊。”
“如果其他警察不用他妈的冲锋枪,他们就不会死了。”那司机关上车门,看着普利和托马斯,托马斯惊讶于他双眼中的那种嫌恶。“你们这些人大概刚把这小子打死了。问题是,他是杀人犯吗?”
两辆警车跟在救护车后面开走了,总共三辆车驶入黑夜。托马斯不断提醒自己把救护车上挨揍的那名男子想成“乔”。因为把他想成“我儿子”实在太令人崩溃了。他的血脉和骨肉,其中有很多血和少数肉都留在这条巷子里了。
他问普利:“你通知全境通缉阿尔伯特·怀特了吗?”
普利点点头:“还有卢米斯和彭斯,另外一个唐尼不知道姓什么,我们猜是唐尼·纪石勒,怀特的手下。”
“优先找到纪石勒。通知所有单位,他车上可能载了一个女人。”
普利用下巴一指:“在巷子前头。”
托马斯往前走,普利跟在后头。他们加入送货门旁那群警察里,托马斯避免去看他右脚边那摊乔流的血,血很多,即使淋了雨还是一片鲜红。他把注意力放在他手下的侦察组长史蒂夫·福曼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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