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辆车有消息了吗?”
福曼翻开他的速记本:“洗碗工说8点15分到8点30分之间,有一辆柯尔停在巷子里。之后,洗碗工说那辆车子开走了,换了这辆道奇开进来。”
托马斯带着手下赶到巷内时,那些人正想把乔拖上道奇车。
“发布全境通缉,要优先找到那辆柯尔,”托马斯说,“开车的是唐尼·纪石勒。后座可能有一个叫艾玛·古尔德的女人。史蒂夫,他是查尔斯城古尔德家的人,知道我指的是谁吗?”
“哦,知道。”福曼说。
“她是奥利·古尔德的女儿,不是博博的。”
“好。”
“派个人去她联合街的家里确认一下,说不定她还好端端睡在床上。普利警佐?”
“是,长官。”
“你见过这个唐尼·纪石勒吗?”
普利点点头:“他身高大概170厘米,体重85公斤。老戴着一顶黑色毛线帽。上回我看到他的时候,他留着长长的八字胡。十六分局有他的档案照。”
“派个人去拿。另外把他的外形描述传给所有单位。”
他看着地上的那摊血。里头有颗牙齿。
他和长子艾登多年没讲过话了,不过偶尔会接到他的来信,里面只平铺直叙一些现状,没有个人感想。他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甚至不知道他是死是活。次子康诺,在1919年的警察罢工暴动中失明。身体上,他以惊人的速度适应自己的残缺;但心理上,他自怜自艾的倾向愈来愈严重,很快就开始酗酒。没能把自己喝死之后,他转向了宗教。但上帝对信徒的要求显然不只是一时的殉教热诚,于是他也放弃了。不久,他住进了专收盲人与肢体残障人士的艾伯茨福德学校。他们给了他一个工友的职务——一个曾担任麻州有史以来负责死刑起诉案最年轻的助理检察官,现在却在当工友——于是他就住在那里,天天擦着他看不见的地板。每隔一阵子,校方就会要他改当老师教课,但他全都推掉了,借口是自己太害羞。可是托马斯的儿子没有一个害羞的。康诺只是决定把所有爱他的人排拒在外——对他来说,爱他的就只剩他父亲了。
接下来是他的小儿子,献身犯罪事业,成天跟妓女、私酒贩子、持枪歹徒鬼混。这种生活似乎会带来魅力和富裕,其实两者都很少实现。而现在,因为他的同胞和托马斯的手下,他可能活不过这一夜了。
托马斯站在雨中,什么都闻不到,只闻到自己的恶臭。
“找到那个女孩。”他对普利和福曼说。
塞勒姆市的一名巡警看到了唐尼·纪石勒和艾玛·古尔德。等到警匪追逐结束时,总共有九辆巡逻车加入,都来自北海岸的小城镇——贝弗利、皮博迪、马布尔黑德。几个警察看到车子后座有个女人;几个没看到;其中一个宣称他看到后座有两三个年轻姑娘,后来查出他喝了酒。唐尼·纪石勒在高速中把两辆巡逻车逼出路面,两辆都撞毁了,他又朝警方开枪(不过准头很差),于是警方也还击。
晚上9点50分,唐尼·纪石勒的柯尔车在大雨中冲出路面。当时警匪双方在马布尔黑德镇淑女湾旁的海洋大道上追逐,可能是因为警察开枪幸运击中了纪石勒的轮胎,但以时速四十英里在大雨中行驶,更可能是因为轮胎太破旧而爆掉了。在那段海洋大道上,大道的部分非常少,海洋的部分却是宽阔无边。那辆只剩三个轮子的柯尔车离开路面,冲出路肩时猛地转弯,轮胎全部悬空。两面车窗被射破的车子落入八英尺外的海水中,大部分警察都还没下车,车子就完全沉没了。
一名来自贝弗利的巡警路易·伯里立刻脱掉外衣,身穿汗衫潜下水,当时很暗,虽然有人想到要把所有巡逻车的车头大灯对着海面,也还是没有用。路易·伯里潜入寒冷的海水中四次,还因此失温在医院住了一天,依然没找到车子。
次日下午刚过2点,潜水员找到了车子,纪石勒还坐在驾驶座上。一段断掉的方向盘插进他的腋下,变速杆刺入他的腹股沟。但杀死他的不是这些。那一夜警方总共开了超过五十枪,其中一枪击中他的后脑。就算没爆胎,那辆车也会落水的。
他们在车内顶部找到了一条银色发带和一根银色的羽毛,但是没有其他艾玛·古尔德存在的证据。
警方和三名黑帮分子在史泰勒饭店后方的那场交火,在发生后大约十分钟就进入了这个城市的历史迷雾。虽然没有人中枪,在整场骚动中,其实也根本没开几枪。那三名歹徒运气好,离开巷子时正好碰上人群纷纷离开餐厅,走向殖民地剧院和普利茅斯剧院。旧戏重演的《卖花女》已经在殖民地剧院连续三周票房满座,而普利茅斯剧院所演出的《西部痞子英雄》则引发了“新英格兰监护会[9]”的愤怒,他们出动了几十个人前来抗议,都是缺乏魅力、表情不满、叫嚷不休的女人,但抗议只是让这出戏更引人注目。这些女人在剧院前大声叫嚣,不光对戏院票房有利,也是黑帮分子的天赐良机。那三个黑帮歹徒拼命冲出巷子时,追出来的警察没有落后太远,但是当“新英格兰监护会”的抗议女人们看到枪,就纷纷指着尖叫又大喊。几对正要去剧院的男女笨拙地猛钻到店家门口找掩护,同时,就在细雨忽然转为滂沱大雨之际,一名私家车司机开着雇主的皮尔斯银箭车猛地转弯,撞上灯柱。等到那些警察醒悟过来,三名黑帮分子已经在皮蒙特街抢了一辆车,消失在倾盆大雨的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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