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要杀他,那就当个男子汉,亲自扣扳机。去叫别人做你没种做的事情,算不上光荣。”
“大部分事情都算不上光荣。”乔说。
“你错了。我每天早上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知道自己走在正确的道路上。你呢?”费吉斯让那问题悬在空中。
乔打开车门,正要上车。
“等一下。”
他回头看着门廊上的费吉斯,他现在已经不太像个人了,因为乔偷走了他身上很重要的一部分,而且要带着离开了。
费吉斯痛苦的双眼看着乔的西装口袋,声音颤抖。“你还有其他照片吗?”
乔可以感觉到,口袋里的那些照片像长了脓疮的牙龈般难受。
“没有。”他上了车,开走了。
19 没有更美好的时光
约翰·瑞龄是马戏团经理,也是萨拉索塔的大赞助人,他在1926年于长船礁岛盖了这座丽思卡尔顿饭店,随之忽然碰到现金周转问题,于是把它留在了这里。饭店矗立在一个小海湾内,背对着墨西哥湾,一个个房间里没有家具,墙壁和天花板的交接处还没装上冠状线板。
乔刚搬到坦帕时,曾沿着海岸线来回十几趟,寻找违禁品的卸货点。他和艾斯特班有些船载运糖蜜进入坦帕港,而且整个坦帕已经被他们掌握,因而每十趟船只会损失一趟的货物。不过他们也会花钱雇一些船,载着装瓶的朗姆酒、西班牙茴香酒,以及渣酿白兰地,从哈瓦那运到中佛罗里达州西岸。这让他们不必在美国本土进行蒸馏的过程,也就省下了一个费时的步骤,但这么一来,那些船就得面对更大范围的禁酒令执法者,包括税务人员、联邦调查局探员,以及海岸防卫队。而无论法鲁柯·迪亚兹是多疯狂又多厉害的飞行员,他也只能看到执法者接近,无法阻止他们。(这就是为什么他老是游说他们,在飞机上除了那个机关枪座之外,还要多加一挺机关枪和一个枪手。)
除非乔和艾斯特班决定向海岸防卫队和联邦调查局公然宣战,否则这一片墨西哥湾沿岸外分布的岛屿——长船礁岛、卡西礁岛、午睡礁岛——就是躲藏或暂时储存货物的完美地点。
这些岛屿也是进行围捕的绝佳处所,因为进出这些岛屿只有两个方法,一个是开船,另一个是过桥。只有一座桥。如果执法人员包围,用扩音器喊话,探照灯大亮,你又没办法飞离那个岛屿,你就得去坐牢了。
多年来,他们曾有十来次暂时把货物堆在这个丽思饭店。不是乔自己,不过他听说过这个地方的故事。瑞龄盖好了房子的骨架,甚至装好了铅管设备,铺好了底层地板,接着他就丢下离开了。只留下整栋西班牙地中海风格的建筑耸立在那儿,三百个房间,大得不得了,如果把所有房间都点上灯,大概从哈瓦那就能看到。
乔提早一个小时到达那儿。他随身带了一把手电筒,之前交代过迪昂帮他挑一把好的,结果这把的确不差,只是常常得关掉休息,否则灯光会逐渐变暗,开始闪烁,之后就完全熄灭了。乔得关掉后过几分钟再打开,然后从头重复一次这个过程。他站在黑暗里等待,眼前是三楼一个黑暗的大房间,他相信本来是要当餐厅的,此时他忽然想到,人类就像手电筒——发光,变暗,闪烁着死灭。这个想法病态又幼稚,但在开车来这里的一路上,他变得越来越病态,或许还有点幼稚,因为他在生RD·普鲁伊特的气,而且他知道RD只是一长串人之中的一个。他不是例外,而是通则。如果乔今天晚上成功除掉他这个问题,另一个RD·普鲁伊特很快就会出现了。
因为这一行是不合法的,因此必然是肮脏的。肮脏的行业会吸引肮脏的人。心胸狭窄和生性残酷的人。
乔走出房间,来到白色石灰岩所建的游廊,倾听着海浪的声音,倾听着瑞龄进口的大王椰子树叶在温暖的夜间微风中沙沙作响。
禁酒派正在节节败退;全国都在反对宪法第十八条修正案的禁酒令。禁酒时代即将告终。或许还会再拖个十年,也可能两年内就结束了。无论拖多久,死亡讣告已经写好,只是尚未发布而已。乔和艾斯特班已经买下墨西哥湾沿岸和东海岸的进口公司,手上的现金都快花光了,但等到酒精开放合法的第一天早上,他们只要一声令下,所有的营运就可以立刻转换轨道,迎接新的一天。他们旗下的每家蒸馏厂都已准备就绪,运输公司目前专门运送玻璃器皿,装瓶厂则都在接汽水公司的生意。等到戒酒令废除的第一天下午,他们就会开跑,准备拿下美国16%到18%的朗姆酒市场。
乔闭上眼睛,吸入海风,想着自己达到那个目标之前,不知道还要对付几个RD·普鲁伊特。其实是,他不了解RD这种人,他们想在某种竞赛中击败这个世界,但这个竞赛只存在于他们的脑袋里,而且毫无疑问,这场战斗至死方休,因为死亡是唯一的恩典,也是他在这世间唯一能找到的平静。或许让乔心烦的不光是RD和他的同类人,而是你不得不终止他们。你得跟他们一样跪在污垢里。你得拿照片给厄文·费吉斯这样的好人看,照片里是他长女,脖子上拴着链子,后头有个男人在上她,手臂上的一条条毒品注射痕就像被太阳晒干的袜带蛇。
他没必要把第二张照片交给厄文·费吉斯看,但他还是这么做了,因为这样可以让事情办得更快。在他抱着远大雄心的这一行,让他越来越担心的是,每回他为了应急而出卖掉自己一点,下回就变得更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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