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想取出来,他真的想这么做……但他做不到。也想不起这东西的名称。这叫什么来着?他好像知道,似乎立刻就能想起,可是……
“好锐利,非常锐利的刀刃朝向他,周围是…摊摊血迹。”
他有点迟疑,预感到一旦想起将会非常痛苦,比方说……对,就像拔出射进体内的箭矢,还是不要拔出来伤口会比较小。
“不可以用手摸,先放着别动,警察还要采指纹。”
他猛然一惊,这才回过神来。手扶着柜子的拉门,似乎失神了两三秒。
图腾。这个名词突兀地浮现,图腾?插在这网架上的东西就叫这名字吗?
又凝视了一阵子后,他才关上门。他正在找的,是药。
他转而去找靠在对面墙边的餐具橱。分成上下两部分的高背餐具橱是白色的,上半部是玻璃门,下半部有抽屉和拉门。玻璃门内侧又区分成几层架子,排列着餐具,东西并不多:五六个盘子、两套咖啡杯、半打玻璃杯。门一开,气味冲鼻而来,是新的橱柜。在下半部的抽屉和拉门里,也没找到像药的东西。只有一些罐装、瓶装、袋装的干货和快餐食品。如此而已。
“不行,找不到可以止痛的东西。”他站在隔间的门边,只把脑袋探进房里对躺在床上的她说。
她规矩地躺着,两手像小孩一样抓着毛毯边缘。
“还痛吗?”
她的下巴略微动了一下表示点头。
“躺着不动,已经稍微好一点了。”
窗帘依旧拉着,不过因为开了窗,室内温度似乎上升了不少,甚至感觉有点闷热。
“会不会热?”他问。
她在枕上微微摇头。
“好冷,”她回答,“浑身发冷。”
即使站在门边远观,也能看出她的脸色变糟了。虽然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引起疼痛的主因造成的,但显然已非慢条斯理地找药能够解决了,他想。
“还是去看医生吧,好吗?”
没想到她立刻回答:“不要。”
“为什么?”
“太丢脸了。”
他吓了一跳。
“太丢脸?”
“对。喝醉酒,和陌生人在陌生的地方过夜,早上起来什么都不记得了,这种话我哪好意思说,一定会被人家笑死的。”
他深吸一口气,保持镇定。
“你脑中有喝醉酒的记忆吗?”
如果真是这样,就等于打开了一扇脱离目前这种神秘状态的窗子。如果她的确有喝醉的记忆,就表示目前这种状态有可能只是场笑话。
然而,她说:“我什么也不记得。”
“那,你为什么说是喝醉了?”
“像这种情形,如果不是喝醉了,怎么可能发生?”然后,她又用快哭的声音补了一句,“真丢脸……”
他靠着敞开的门,视线移向窗户。
真丢脸——是吗?原来如此,这是多么拘泥常规的感想,他甚至有点气愤。一早醒来,和陌生男人睡在同一张床上,两人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手臂上还莫名其妙地刻着类似编号的玩意儿,而且其中一人还头痛得要死,结果她居然说“真丢脸”。
他把视线转回到她身上,尽量镇定地说:“小姐,我们现在丧失记忆了。”
“丧失记忆?”
“对,这不是什么宿醉的后遗症。而且手臂上还有类似编号的怪东西。你觉得那会是什么?现在已经不容你轻易说句丢脸就放弃求救了。”
说着,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也把希望寄托在这种乐观的想法上吗——只要再观望一阵子,应该就会全部想起来。所以,他既没喊叫,也没冲出屋,还优哉地在这儿找什么止痛药。
其实在那背后隐藏着“如果慌了手脚随便喊救命,到时会很丢脸,那多讨厌”这种意识。换言之,其实自己跟她一样。她用语言表达出来后才令他意识到这点。
“对不起,我也跟你一样觉得很尴尬。可是,你看起来身体真的很糟,如果放任不管,也许会变得更严重。在这种紧要关头,还是忍受一点麻烦,向人求救吧,要不然干脆叫救护车。”
与其漫无目标地四处寻医,还不如这样更快。
放电视机那头的墙上装了一部电话。他正要朝那边走过去,她却小声地说:“你知道这里的地址吗?如果不知道,救护车是不会来的。”
他猛然往额上一拍:“没错。”
“而且,那电话不能用。”她呢喃道。
他一脸认真地凝视着床上的她。
“你试过了?”
她摇摇头,顿时像被针扎似的皱起脸。
“那,你怎么知道不能用?”
“只是直觉……”
他拿起话筒放在耳边,传来嗡嗡声。
“好好的……”
可以打通呀,他正想这么说,忽然一阵眩晕袭来,脑海中又闪过另一个景象——话筒掉在地板上,被某人捡起来,然后说——
“电话线被切断了。”
“电话被切断了。”她的眼睛虽然朝着他,却没有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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