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须藤的声音,一名中年妇女走了出来。或许是事先打的电话发挥功效,他们马上就被带到隔壁的四坪房间中。
这间房间的榻榻米上铺着红色地毯,其上又摆了会客用的桌椅,看起来与这座桧木和风建筑格格不入,让人有种荒腔走板的感觉。须藤与关感到心神不定,不断地扫视四周。
等了五分钟后,传来了一阵衣服的摩擦声,一个像是从时代小说的插画中跳出来,穿得有如白拍子①般的巫女出现在他们眼前。她像早知道自己的装束会吓着别人一般,用冷淡到有点引人反感的态度,领着呆若木鸡的两人走过长长的走廊。
①指平安末期到镰仓时代,从祭神的巫舞变化而来,后来演变为妓女着男装表演的歌舞。
两人又一次被带到一处面对庭院的六坪房间。放在正中央的八尺①长桌,显得很迷你。
①日本尺寸,一尺约三十公分。
“这房间建成这样,就算日莲上人①跑出来也不奇怪。”
①镰仓时代中期的日本名僧,日莲宗创始人。
“萨满教是从神道衍生出来的,要出现也该出现天照大神吧。”
两人边说边左顾右盼着。
平常应该有壁龛的地方,却放了一座祭坛,上面排着神酒酒杯、供品、红淡比树的叶子等等物品,一个不知道是狐还是狸的诡异雕像从这些祭品之间露出了脸,现出它尖锐的牙齿。吊在中间的画轴上写着墨迹还很新的文字,或许是书写者太过装腔作势了吧?看的人是有看没有懂。部长刑警捏着下巴左看右看了好几次,最后还是放弃,把他的目光转往庭院。庭院在日光灯的照明下,明亮得有如白昼。
枫树两棵、老梅树一棵。枫是叶子比较小的品种,才六月初,叶子已经变色了,关觉得它的效率非常符合现代社会重视速度的风格。梅树的旁边放了一个形状很美的庭石,篱笆下有几株叶片很大的菊花生气盎然地成长着。这座庭院在简素中自有一份清澄与闲静的雅趣。利休来到这,应该会说想要泡茶;把芭蕉①叫来这,他应该会想作首俳句吧。
①千利休为战国时代日本茶道宗师。松尾芭蕉为江户时代著名俳句诗人。
正当关拿出一根烟想要点上的时候,听到走廊上有人用滑行般的步伐朝他们走近,当纸拉门一滑开,穿着素雅羽织袴的教祖雍容地向以小笠原流①方式跪拜的巫女点头后,走进了房间。
①日本过去武士阶层的标准礼仪作法流派之一。
教祖六十多岁,长着一张非常平凡的脸,是个外表不太引人注意的男人。他完全无视房内已有客人在场,在祭坛前跪拜后,开始用奇怪的节奏唱了起来,像在吟诗,又带着乞食节①般哀怨的音调,与御咏歌②也颇为相似。虽然不知道他在唱什么,但故意使用不太清楚的发音这点,或许是他的独到之处,而信徒听了也会对他感激涕零吧。
①日本过去对“演歌”的蔑称。
②将佛教的教诲编成和歌,并加上旋律歌唱的曲子。
教祖的礼拜是越来越激情了。他不断地挥动着币帛①,每挥一次,都会做一次拍手②。关也不好在这时候点上和平牌香烟,只好等他演完再说了。从教祖夸张的动作中,可以清楚看出这是他因为客人在场而特地做的表演。对他这种强调自己是宗教家的态度,关感到愚蠢的同时,也开始起了反感。
①在红淡比树枝上,挂上绢或神道教用具。
②神道教的祭拜仪式,一般是两掌相合,左右分开后,再拍出声音。
“接到电话后,就一直在恭候着两位大驾光临,请问你们来此处的目的是……?”
等到他们总算能隔着桌子面对面说话时,教祖极有礼貌地说道。或许是关的偏见吧,他的说话方式听起来好像很急,似乎想尽早结束与刑警的会谈。
“你知道曾经是你信徒的那个西之幡豪辅被杀害的事吗?”
“是的,我知道。我不接触报纸与广播,是巫女通知我这件事的。对此事我深感遗憾。”
“听说他背叛了萨满教,所以总部视他为眼中钉是吗?”
须藤与之前不同,用积极的态度紧追不舍地问道,这可能是当对象为看过大风大浪的老狐狸时,须藤会采用的战法吧。
“没有这回事,要不要信仰本教都是个人自由。连佛教也不是每个人都能渡化,当然也会有一些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我们的教诲,这是没办法的事,我们也没有置喙的余地。”
“因为你是教祖,所以心胸才能这么宽阔。不过我想修行没你这么深的人之中,应该有对西之幡公司里大量脱教的情况感到不快的人吧。比如说像知多半平那种……”
教祖没有回答,把视线转向了庭院。他的眼睛猛眨,鼻翼不断地颤抖着。他的脸从正面看很普通,但从侧面一看,就会发现其实他轮廓很深,看起来派头十足。关对面相学与骨相学没有兴趣也没有任何相关知识,但他还是盯着教祖的侧脸,在心里赞叹:能创立一个教派的男人,脸果然不一样。
“我不相信知多会做这种事。”
“我也不想相信啊。”须藤立刻反击。
“可是我们有听到消息,西之幡社长生前经常被人用露骨的言词威胁说:‘要是你敢退出萨满教,我就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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