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鬼贯的背被人拍了一下。回头一看,犬童副站长眼中带笑,亲切地对他展露笑颜。
“您还真是辛苦哪。”这番问候,听在鬼贯耳里有些讽刺。
“嗨,之前真是谢谢了。”鬼贯回答时,心中感到一阵落寞。对方愈是笑容满面,鬼贯就愈觉得受不了。特地跑到南方来,被一个年轻女孩玩弄于股掌间,自己这难看的模样在心中被放大特写。是不是该撒手不管,逃离这里比较好呢?若非自己这样恬不知耻跑来,案子应该就会以横田自杀来结案。
这么一想,以追根究柢的正义为信条的鬼贯,也开始认为自己还是早点抽身为上。他发觉自己正漫不经心地敷衍对方,于是红着脸告别犬童副站长。副站长轻轻地挥着手的时候,手上的白色绷带在他眼中留下印象。
先回警署的辛岛,用不甚开心的表情叫鬼贯坐在他旁边,告诉他直美的账户金额并没有很大的变化,只提了两千圆出来,那些钱应该是包租车的车资,因此她收买White出租车行的司机这个推理很难成立。
“他们被直美收买,所以乱说日期这点是我想的,看样子也猜错了。”看着这个肩膀无力下垂的老朋友,让鬼贯很难开口说出他已经下定决心要离开熊本了。
“哎呀,不用那么沮丧啦,一定可以从哪边找到破绽的,先来重新讨论看看吧。”鬼贯想要鼓舞他似地拍拍他的手。一定要在这里找到线索,他想让辛岛高兴。他把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掌抵着下巴,正要集中精神思考时,他注意到辛岛警视的手腕上缠了白色绷带。
“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撞到钉子了啦,真是倒霉透顶了。”辛岛用十分漠然的语气说。鬼贯看了那白色的绷带,自然而然联想到犬童副站长的手,然后也一样很理所当然的,想起副站长受伤的原因。就是在十一月一日凌晨,一个醉汉到车站迎接客人,由于新时刻表上记载的列车没有到站而发飙这件事。但是现在盘踞在鬼贯脑子里面的,是为什么时刻表上写的列车没有到站。
如果醉汉不知道时刻表已经修改了,就会发生这种问题,但副站长说的确是新的时刻表没错。如此说来,为什么时刻表上写明会到站的列车却没有到呢?也许是途中发生事故,所以误点了。可是从副站长说话的口吻听来,又好像并非如此。副站长说那件事很莫名其妙,他的意思也许不是说那是件很莫名其妙的事,会不会是说那个男人到车站来等一班没有到站的列车,这个行为很“莫名其妙”呢?鬼贯认为,副站长那句微妙的话,好像也可以这样解释。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么犬童副站长认为那班列车没到站是理所当然的,也就显得醉汉莫名其妙了。如此一来,新时刻表上所记载的列车没有运行,算是理应发生的事吗?就算从常识的角度来想,也不应该是这样。但是只要想到副站长的话中,似乎隐含“发生这种事是理所当然”的口吻,从常识角度出发的想法就被否定了。
鬼贯从口袋里拿出时刻表,试着找出深夜到达熊本站的列车。例如,有一班二十二时从鹿儿岛发车,开往门司港的九二六号列车。那是一班准急行列车,抵达熊本站时是两点三十一分,三十八分发车。那个醉汉为了迎接搭乘这班列车的客人而到车站去,但为何这班列车没有到站呢?鬼贯不厌其烦地反复思索这个问题。
在与这个问题苦斗的同时,他发觉到这个小事件是发生在十一月一日的凌晨。十一月一日这个日子,在这个问题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说到十一月一日,也就是改用新时刻表的日子,难道是因此才会发生这种问题吗?
想到这里时,他发现了一个奇妙的事实,对于非铁路相关者来说是一个盲点;不,那个事实一点也不奇妙,奇妙的是那件事会变成盲点,而其实那件事是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了。
“辛岛。”
“嗯?”鬼贯忽然出声叫他,警视一不留神把香烟的灰掉在膝盖上了。
“刚才啊,我注意到一件小事情。然后我想,搞不好这个可以打破直美的不在场证明。总之你先听我说。”他把时刻表摊开放在桌上,一手放在翻开的页面上,不疾不徐地说:“犬童副站长说,十一月一日凌晨有一个醉汉去接朋友,但时刻表上写的列车却没有到站,因此当场发飙。假设他等的是这个开往门司港的准急行列车好了。如果他原本要去接搭乘十一月一日的两点三十一分的这班车的妻子,但一直等一直等,列车却都没有来,你认为怎样?”
“什么怎样,大概发生什么事误点了,再等等看啰。”
“可是啊,如果一直等到天都亮了都没有来,又怎么办?”
“怎么办,既然时刻表上都有写了,应该不可能会不来吧?我又不是吉田茂(注18),假设性的问题我答不出来啦。真是的。”
注18:吉田茂(1878~1967),日本政治家,二战后曾任内阁总理大臣。
“然而,在现实中是有可能发生这种事的喔。如果寒冷的秋夜里,不管再怎么等那班列车都没有来,你就会急得跳脚,一边自言自语发牢骚抱怨,一边去和出租车杀价然后乘车回家吧。岂料,等你回到家中打开电灯,却发现妻子已经到家了。‘人家明明有打电报给你,你却连接都不来接我,也未免太薄情了吧’,妻子这么骂你,身为丈夫的你却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妻子搭乘九二六号列车是事实,而且那班车在你到熊本车站之前老早就已经到了,听到这件事,就算不是那个醉汉,也会想一刀把铁道大臣的脑袋给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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