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你同意了吗,谢谢。我刚刚在过来的途中,曾经打电话到后台休息室去,他们说卡里·辛的节目会在八点半左右结束。在那之前,我们就慢慢来吧。”鸣神说了之后,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他从国民酒场拿来的威士忌给我当谢礼。我们就喝那瓶酒来杀时间。
请我搭木炭自动车(注37)的也是鸣神。我们在立花前面下了车,站在外面等印度人出来。隐约可以听见三味线伴奏《梅花开了》的音乐声,好像是柳好出场了。接着听到的是拍手声,然后安静下来,偶尔可以听见闷笑的声音。笑声听起来十分空洞。为了抵抗寒冷,我断断续续地原地踏步。在灯火管制的路上,往来的行人也稀稀落落。
注37:木炭自动车是在昭和初期石油缺乏的年代,在车上加装木炭瓦斯产生装置,利用燃烧木炭产生的一氧化碳与氢气为动力行驶的车辆。
“来了!”鸣神突然叫道,把身体贴着墙面。在又暗又窄的路上,卡里·辛的白衣一边飘动一边走近。鸣神屏住呼吸,一语不发跳出去拿手枪指着他的头,然后打开等在一旁的木炭出租车车门,硬把他推进车内,自己则坐在他旁边。鸣神敏捷的动作完全制敌机先,行者用印度语叫嚷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之后就安静下来了。
“喂,到调布的久原町。”我一在副驾驶座上坐好,鸣神就说出一个我想也没想过的地名。
03
我从后照镜看着卡里·辛的脸。紧绷的脸颊汸佛被削掉似地没有肉,沉着的锐利眼眸像是胸有成竹般发出自信的光芒。装饰在头巾上的钻石已经拿下来了,不过看起来应该放在他牢牢抱着的包包里面吧。相对之下,鸣神还比较不镇静,他一手使劲地用手枪抵住辛的侧腹,另一手神经质地擦着脖子上的汗。
车子在开往早稻田的途中往右转,很辛苦地发出喘气声爬上山坡。不过车子没有中途抛锚,继续在黑暗的路上奔驰,停在鸣神指定的地点。
“这里是你——”车子离开之后我才刚开口,他就抢先说道:“对啊,就是你曾经来过的塔之家。”
他粗鲁地回答。他那冷淡无情的语气,明显曝露出心中莫名的不安。而我也没比鸣神好到哪里去。绝非因为我们是胆小鬼,而是因为对象是如此令人害怕的术者。三人之中,最悠然自得的就是这个被掳的卡里·辛了。
我右手抱着辛的包包并拿着手电筒,一边照亮鸣神脚边一边走上石阶。由于今晚很暗,无法看得很清楚,不过往上一看,就可以看到又粗又短的四方形站立在五层楼高的塔上方。民宅上面有塔,听起来也许很奇怪,但塔的上面还有一个T字型高台,听说里面开赌博的场子时,可以从那里监视警方的举动。因此一楼的房间配置也是为了这个目的而设计,还在想是否有伪装成墙壁的门时,会因为不知道隔壁房间的地板矮了一阶,一脚踩进去就跌了个四脚朝天。我曾在白天时来参观过,印象中只觉得这里真是诡异。
鸣神一边推着卡里·辛,一边从门廊的楼梯往上走,带他进入约六坪半的和室。这间屋子已经废弃近两年,踩在腐朽的榻榻米上时,会出现好像会陷进去似的凹洞。卡里·辛被硬按着坐在这里。
“喂,把这家伙的包包打开来看看。”
我照着做了。里面放了手帕、钢笔和好几种小道具,用白布包裹的钻石和这些东西混在一起。这颗宛如鹌鹑蛋一般大小的宝石,在我的手掌上眩目地反射手电筒的光,闪耀着隐含了众多谜团与诅咒的美丽。
“喂,给我看看。”
我和鸣神交换位置。他从口袋里面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宝石鉴定用放大镜,放在眼前仔细地看着宝石,然后把上面装饰的带扣翻过来看。“喂,这东西跟我想的一样,就是湿婆之眼。上面刻着一八四二年,海格·凡·艾克。就是那位宝石师傅的名字。”
他想冷静下来调查,但声音又因兴奋而变尖。就在我正要对此说些什么的时候,不知我的态度哪边露出空隙,辛的左手突然伸出来,就在电光石火间一把抓住湿婆之眼,下一秒钟塞进嘴里吞下去。我还听到“咕嘟”的声音。
回过神的鸣神像头猛兽似地叫了起来,同时扑向卡里·辛,纠缠在一起两、三回之后,一只脚不方便的辛终究不是鸣神的对手,被鸣神按倒在榻榻米上打巴掌。被打的时候,印度人用低沉的声音呻吟着。
“喂,那颗钻石是在哪里拿到的?”鸣神用让人害怕的语气问,但印度人完全听不懂。他刚才断断续续所说的话,我也完全听不懂。在手电筒的照射下,辛忿怒得脸都扭曲了,他紧咬着白色的牙齿,狡猾的眼中充满憎恨地瞪着我们。
“畜生!不想说吗?不过只要知道那是湿婆之眼就够了。喂,把这家伙交给警察吧。我到那边的派出所马上回来,你一个人没问题吗?”
“喂喂,你也太岂有此理了吧!”我有点惊慌。和这个底细不明的陌生妖术师两个人一起留在这间废屋里,光用想的我就背脊发麻了。
“你留下来。我去派出所。”
“别、别说蠢话。我、我才不要。”这次换鸣神惊慌起来,连说话都结巴。“要看住这家伙是可以啦,毕竟他的脚不好……对了,把他丢进那里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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