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玫_苏地【完结】(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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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望着车窗外的早晨,天还没亮,但一股清新的气息早已迎面扑来,只不过大部分挡在了黑色轿车门外。

  她时而倒在她的怀里,像个小孩子依恋着家长一样,这并不影响他的驾驶。他转动方向盘,轿车性能相当优越,即使不用管它,它也能在孤苦无依形单影只的道路上缓缓前行。不然的话,它怎么能叫宝马呢?而且还是德国产的。

  她时而在他怀里转过脸庞,凝视着他的眼睛,不经意之间已扬起头来,坐直了身体。她长长的几乎及腰的柔发从空中散开,又收拢过来,在她耳畔轻轻的晾晒于静谧的空间里面。

  他想起一个波兰女孩,那女孩写了一本诗集,名字叫《万物静默如迷》。一听名字就觉得挺棒,对不对?他曾经读过一些,那么年轻的女孩居然能写出这般水平的作品,真是太精彩了。她才十多岁,往后还有一大片好几十年的光辉岁月,她还可以写好多好多读了以后让人倍感轻松与安静的作品。

  车轮碾到一个石子,车身抖了一下,眼前依旧是漫长的夜晚,天还没亮,但她已经消失不见了。难道是因为刚才思绪里开了小差,想到辛波斯卡,想到一个波兰女孩吗?

  假若是这样,他决定让思绪再往西去。跑到法国,一只脚已差一点踩到海里,收不回来,这正好是诺曼底。

  枪声开始响起。跳伞的人员已经跃跃欲试,一位老将军身先士卒,“嘣”第一个跳了下来,被高射炮好像击中了。于是士兵们惊恐万分,内心倍感悲痛,一个一个争先恐后从大蝴蝶一般的运输机上跳入空中,撑开了伞。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跳,因此老早就将伞撑开了,结果可想而知了。

  场面太过血腥,因此尽量用黑白照片或者黑白录像来记录,这样的话,鲜血也和衣服头发一样没啥区别。

  一群法国人从船上冲了过来,他好不容易在一个法国士兵的帮助下才收回悬在海上的那只退。

  法国人非常勇猛,这个时候,他们在自己的国土上。我身上居然也背着枪,腰上还悬着四五个手雷。我一想这太危险了,赶紧把手雷一个接一个扔到德国士兵的机枪战壕里。

  他闭着眼睛往前冲。他左手不停的拉枪机,右手不停地扣动扳机。什么时候,没有子弹了或者卡壳了,他都不知道。他曾见过一幅阿纳姆大桥风景的相片,是一个英国人在巡逻飞机上拍的,他对其印象特别深刻,还专门写了一篇文章发到泰晤士报,结果自然上了报纸。这时候,他居然想起那幅图片。

  他掉进洞里,睁开眼睛,洞足有三层楼高,没有梯子肯定爬不上去。

  他立刻杀死了从他脚下爬起来的德国士兵。他不得不这样做,我们都知道为什么。

  但奇怪的是当他再次抬起头来,一个女人的面孔直直的看着他。她趴在洞口,发出痛哭的声音,连枪炮的声响都遮盖不住她的痛苦。她金黄色的头发悬在洞口既遮住了她的脸颊,还遮住了对洞底的人来说几乎全部阴暗的天空。

  他彻底明白了,她为什么哭?但一切早已无法弥补,无法挽救,而且反过来一想,假如他不这样做,不这样残忍,其结果是什么呢,应该是喜欢他的那个女子在哪里和她一样痛哭流涕。伤心是没有用的事情,都是这样。再伤心难过也没有用,失去了便再也要不回来。这也是为什么人们思绪里会存在小偷的概念,就是这个原理。

  一颗炮弹落在洞口,痛哭的女人消失不见了。

  他被吓坏了,两只手当成前脚,与两只后腿尽是协调一致。他太紧张了,窜入右侧黑洞里面,没想到居然是空的。他听见海水倒灌的声音,像是有个相当顽皮的小孩子独自一人在家玩空盒子里的冰块一样,那声音。

  他浸入水中,一股血腥的味道夹杂在咸咸的海水里面,他不时摸到鲜血,子弹壳,还有其他一片极其复杂的不想描述出来的物体。

  我闭上眼睛,有那么一刻,我们居然还在洞里。我是一个商人,她将点燃的蜡烛放在右侧那人脸上。我们无处可坐,地上湿透了,只好坐在他的身上。

  “再过二十分钟,等上面安静了,海边油轮上的小伙子吹响了喇叭,我们就可以永远离开这里,回到大上海。我们继续做生意,你继续读辛波斯卡。”

  她没有说话,在我怀里,右手伸展了去取地上的蜡烛。

  我拼命地游着,穿过地中海,经过印度洋,游到太平洋,最后终于抵达长江入海口。

  我在一个茶楼顶上的房间把手掌一样的胡子全部刮掉,洗去身上的盐味,抹了把脸,多少清爽一点,显得不那么失魂落魄的样子,毕竟我还是个商人,需要讲究些体面,尤其是在上海滩这种地方。

  我打开箱子一看,本来应该是满满一箱法郎英镑,结果变成几十本书,翻开几本一看,都是诸如歌德、黑塞、辛波斯卡的作品。封面上写着《少年维特之烦恼》、《简爱》、《在轮下》、《呼啸山庄》那样的作品。

  原来我不过是刚刚留学归来,商人的概念不过是海水倒灌造成的后果。

  走出茶楼之后,我变成一介书生的摸样,身无分文,皮肤倒是分外干净,只是有点黑,毕竟在海上飘了几个月,饿了就吃鱼虾和大螃蟹。在海上我一边举着鱼或螃蟹在炙热的阳光下烤着,一边划着波浪做自由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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