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玫_苏地【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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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三点的时候,宽敞的房间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我依旧穿着那套永恒不变的黑色大衣,一顶黑色圆顶礼帽帮助天空遮住我不断逝去的岁月。我熟视无睹的望着夜空,细雨从我将油纸伞再次还给那个卖伞的姑娘的时候就已经停了,只不过空气里面仍旧泛着浓浓的雨味。

  我转身回到床边,床单上还留有她的一根头发,被褥上还有一点她的血渍,说明她用力过猛,或者还是初次。

  我按下床头按钮,熄了橙黄色的台灯,从抽屉里取出一片白纸。

  走到窗外,依靠黑色栏杆,我拿出兜里的一包白色东西,将它倒了一点在纸片上,将剩余的连同纸包扔到楼下花丛里,白色粉末像花粉一样坠在空中。

  我将它叠起来,划根火柴点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令我毫不犹豫将它扔到楼下,我接连咳嗽了几声,终于才缓了过来。

  回忆里,正午的时光已变得遥不可及,仿佛发生于许多年许多年以前。

  我再次登上生锈的电梯,进入那间沾满灰尘的办公室,从座椅下的瓷砖里面,取出金黄色的钥匙,打开两扇旧式橱窗雕花木门。

  一片红色的灯光中,我抬起右臂,指尖一一触过那些早已死去多年华丽而年轻的女子下颌。这时候,或者更早一些时候的她们不过是一具一具骷髅罢了。再往前,十年以前,才四十多岁的他正在上海做着地下生意。他是个成功的人,他需要更多安慰、温暖,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比常人更多的寄托。他除了夫人,她才二十来岁,但一个单薄瘦弱的夫人怎么能满足得了他的性格。办公室座椅之后两扇门里的世界才是他真正的王国,他的私人城堡。他无需去任何表面上华丽而内心虚弱无果的社交场所,于是她故意将手套留在他的怀里,与他相拥的时候,塞进他的兜里,以时时提醒告诫他些什么。因为她显然时常从他耳畔闻到其他女人的味道。

  直到他在上海的地下生意实在做不下去,他还隐隐约约感到生命的危险。他自己死了倒并不可怕,反正已尝尽世间女子的鲜血。但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掏出了兜里的一双白色手套。

  他匆忙赶过去,赶到一栋十二层楼的上海滩最经典的大剧院,门前。

  他才第一次来到这里。

  她出来了,眼里本来含着泪水,她刚刚与一群姐妹表演完了一场华丽的舞蹈。

  她从台阶上看见他了,她的唯一的深爱的男人。她喜欢丈夫比她大二十岁的成熟稳重又风情万种的风格。

  她眼里装的只有他一个人。她几乎赶紧擦干眼泪,奔向他的怀里。

  “你好多天都没刮胡须了。”她说了一句。

  “我回去就刮,刮的干干净净,看起来和你一样年轻,那样才能配得上你,不然的话,别人还以为我是你的父亲呢。那多不好意思。”

  “嗯。”她躲在他的怀里像小女生一样撒着娇。

  十年前的无数个午后的整座城市最瞌睡的时光,他都会打开两扇门,从女子身旁一一走过,抚过她们的下颌,直到他怀着最强烈的最一发不可收拾的愿望才停下来走到旁边玫瑰红色衣服的女子身后,解放黑色立柱上的绳子。与之一起消耗午后的最难熬的噩梦。

  只有一个女子怀了孕,其实她早就怀孕了,只是对他好奇,又无处可去才来了这里。

  他放了她,但她不愿意走,不愿离开。她说她要在这个屋子里的一群女子中间把孩子生了。

  孩子生了,在一个中午,但屋子黑漆漆的,要不就红通通的。

  也拿她没办法,只好把她关到地砖下面的屋子里,消耗她的生命。但她愿意消耗她的生命,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值钱,还惹不得他半点喜爱。

  一个天空迎来倾盆大雨的夜晚,她被扔到一栋别墅门前,铁门打开了,少年的脚尖碰到昏睡的她了。

  两人一见钟情,年龄相差二十。他十六岁,她三十六岁。

  但年轻人的火气正旺,烧干了她满身的细雨与伤疤里的血液。

  少年的父亲当然不同意了,母亲还以为父亲从外面勾引回来一个女人,假装同儿子一起串通将女人留在家里。

  既然如此,她只好当着一家人的面回到雨天,**裸的冰冰凉凉的雨天里面。

  她毒瘾犯了,不得不去找他。他开始怜悯她,又将她介绍给了一个老板。

  往后,他不得不马上离开上海滩了,而大重庆是他的故乡,他只有回到那里去度过他余下的岁月。

  少年说:“你为什么要闯入我的世界,又要离开。”

  她无法回答。她正在门前,雨滴连成珠子洒在她的身上,好像整个天空充满的都是她的泪水。

  “我无能为力……”

  “我无能为力……”

  “我无能为力……”

  她一共说了三次,转身离开了。

  少年爬在地上,痛哭流涕。他还年轻,等到天晴的时候,他就忘了女人的面孔。几个女孩子在梨花园里逗他玩呢!

  第三十二章 上海滩法租界旁边的公寓,第四层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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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走近床边,蹲下身来。女孩也已化作一片枯骨,她藏在小小的衣服里面,应该再也不会知道饥饿寒冷的感觉,幸好她还处在一个不会伤心难过的年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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