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开墙角的地板,划燃一根火柴,扔在油桶之上,那些纸包随之冒出浓烟。一只猫嘶叫一声,从洞里跳了出来,踏过一个一个枯骨,逃出门外。
我盖上地板,沉睡的女子依旧沉睡。她们永远都会活在最年轻的时候,不会衰老,不会变胖。
我匆匆地离开这里,仿佛十年以前那个下午,他摸到兜里的手套,匆匆想起她来。
而我比他凄惨的多,我一无所有,不足半个季节的回忆,也只剩下斑斑点点,如夜色星辰之间的遥远的缝隙无可弥补。
……
我从兜里抽出一只香烟,放进两片红唇之间,划根火柴点燃。
深深地吸进一口,将烟雾扮着圈儿散开迷茫。
我背转身体倚靠在窗外的黑色栅栏之上。我住的这栋公寓夹在两栋公寓大楼之间。
相隔一条马路,两道黑色栅栏,两片草地,北边的大楼是属于法租界的。
一扇明亮的小小的窗户里面传来法国女子哀嚎的叫声,那叫声无比凄惨一样。她们的身影在未拉合窗帘的玻璃里面隐约若现。
我转过头来,南面的大楼里面同样蠢蠢欲动,传来清脆低吟的声音。
我想了想,这说明法国人与中国人的浪漫是有差别的。
但那无数黑漆漆晃动的窗帘如幽灵一般甚是惹人嬉笑。
我转过身来,一双手拄着栏杆,楼下花丛中间的石砖路面传来一缕亲切的话语。我偷偷地聆听着。
“我要是一个人走了,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不等我?”
“对。”
“你还喜欢我。”
“嗯。”
“但还有几件眼看着就已完美的事情仍待处理,再等我一会儿,再给我一天时间。”
“不行,今天晚上飞往重庆的机票,你看,有你一张。”
“但我还不能走。”
“为什么?”她转过身:“我觉得你还不够喜欢我,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存在。”
“既然这样,你先走吧!这里挺危险的,炸弹马上就要从天空落到这里。”
“你宁愿死去……”
“不,我会去找你的,要是你喜欢了别人,我依旧会重新追你的,直到重新再一次把你追回来。成为我的女人。”
“一言难尽。”
“一言难尽……”女子转身就走了,不,是跑了,为爱逃离。她有些伤心难过。
楼上无数个窗户里面的男男女女仍在继续。灯关着,偶然从哪个窗户里面发出一丝叫声。
我倒在床上,被子一掀,就睡着了。
我碰到那个女孩,就是刚刚在楼下痛哭的逃跑的那个女孩。她穿着一身红色衣服,红色的裤管细细的,一双高跟鞋坠在脚后跟上。
我开着一辆黑色轿车。
我看见她显然还是很伤心的样子,一只手抹着眼泪。
我摇下车窗,轿车依旧缓缓行驶着,贴着她的左侧。
我说:“我送送你吧,我正好顺路,你是去机场吧?”
她不理我。
我说:“我知道你很伤心,我刚才在楼上看见你们了。所以我知道你为什么伤心难过。”
“你在楼上偷看。”
我假装没听见她说的话,继续我刚才要说的。我说:“难过也没有用,等到后天他才会想起你,明天他很忙,顾不上你,对不对。”
我停下车,她坐在我的右侧副驾驶位置。两只脚缓缓松开,轿车继续往前,朝机场的方向。
四周静悄悄的,没有一盏路灯是亮着的,哪一盏灯光都像发霉的向日葵一样在夜晚的路边垂头丧气。
转眼之间,似乎我们又挺谈得来的。她几乎忘了那个男人。但我丝毫也没有听清我们谈了些什么。
她被我逗乐了,笑得很开心。她的笑容在红色法国葡萄酒一般的帽沿底下显得相当有品位。那是一种令人难以忘怀的迷醉的浓艳的涂抹着许多胭脂水粉的笑容。
她希望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他,打动他,从而让他挽着她的手一起离开这片海边危险的地方。但愿望终于落空。
她想喝醉了一样,倒在我的怀里,将一切烦恼随着欢笑抛得干干净净。一种成就感正缓缓地如日出一般堆积在我的心里,如燃烧的水稻发出清脆的哔哔啵啵的声音。
她在我怀里仰起脸来,我自然而然低头亲吻了她鲜红的嘴唇。
车门打开了,她掏出手帕擦拭了我被她染红的嘴唇。
但是她爸妈还有几个兄弟姐妹正在不远处的飞机大门上等她。
夜色一片漆黑。
“你快走吧!已经来不及了!他们……”
于是我眼睁睁的看着如此妩媚鲜艳活泼天真善良的女子在我面前变成一个离开的背影,永远奔向远处。
她坐在我的右侧,身穿一件白色长裙。她和我一样望着正跑向飞机大门的女子。风很大。她拥入姐姐怀里,妹妹帮她捏住帽檐,不然风就要将它刮走,父亲母亲脖颈上的围巾都飘向了西面。弟弟眼睛直直的望着妹妹脸上,他有些不解。
“你喜欢她?”她问我。
“不,我心里满满装的只有你。”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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