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定他知道了伊莱的调查又怎么样呢?他有什么可害怕的?”
“没有,不过是有点尴尬而已。”
“你知不知道他住哪里?”
雷娜特·霍夫曼将几绺头发塞进她贝雷帽的带子里,然后认真地看着他:“你不会是想会会他吧,阿戈夫先生?现在这种条件下,那可是个极其愚蠢的想法。”
“我只是想知道他住在哪里。”
“他在第一区有一所住宅,在维也纳森林还有一所。根据房地产交易记录,他在上奥地利还有数百英亩的地产和一幢木屋。”
加百列回头望了望身后,随后又问雷娜特·霍夫曼,自己是否可以要一份她收集的这些文档的副本。她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似乎早已预料到了这个要求。
“给我也透露点情况,阿戈夫先生。我和伊莱合作这么多年,却从来没听他提过战争索赔处在耶路撒冷还有分支。”
“是最近才开设的。”
“那可太凑巧了,”她的语气充满了讽刺,“我持有的这些文件是非法的。如果我把它们交给一个外国政府的特工,我的处境就更加危如累卵了。如果我把它们给了你,是不是意味着交给了一名外国特工呢?”
加百列认定,雷娜特·霍夫曼是位聪颖过人的精明女性:“你把它们交给了一个朋友,霍夫曼小姐,一个绝对不会损害到您的朋友。”
“如果你在持有国家机密档案的时候被联邦警察抓获,你知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你会面临一场漫长的官司。”她逼视着他的眼睛,“如果他们知道了你是从哪里得来的,那我也会牵连进去。”
“我没打算让联邦警察逮捕我。”
“谁也没有这种打算,不过这是在奥地利,阿戈夫先生,我们的警察和他们的欧洲同行们遵守的可不是同一套游戏规则。”
她伸手摸进自己的手袋,取出一个吕宋纸信封,递给加百列。信封悄然滑进了他的夹克口袋,他们继续往前走着。
“我不相信你是来自耶路撒冷的葛迪恩·阿戈夫,所以我才会把文件给你。在我这里它们已经派不上更大用场了,至少眼下这种政治气候是不行了。不过你得给我保证,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我不希望我的联盟和同事们遭遇战争索赔处那样的灾难。”她停下脚步,略一转身,面对着他,“还有一件事,阿戈夫先生。请不要再给我来电话了。”
一辆监控车就停在奥加敦公园边缘的瓦斯纳格索大街上。摄影师坐在后座上,躲藏在单向透光玻璃后面。趁着目标中的两个人分开的一刹那,他抓拍了最后一张,然后将照片下载到一台笔记本电脑里,回放着一张张图像。信封从一只手传到另一只手的照片是从后面抓拍的。取景不错,光线良好,活儿干得漂亮。
7
维也纳
一个小时之后,在环城大道的一幢不知名的新巴罗克式建筑里,照片递送到了一间办公室中。办公室的主人名叫曼弗雷德·克鲁兹。照片装在马尼拉纸信封里,由克鲁兹的貌美秘书无言地交给了他,没有半句解释。同往常一样,他身穿深色正装,白衬衫。他有一张沉静的脸,一对尖锐的颧骨,配上一身庄重的服色,越发显得形容枯槁,令下属一见之下就会惴惴不安。他的容貌是典型的地中海式一一接近黑色的头发、橄榄色皮肤、咖啡色的眼睛,于是在警界就有传言,说他有吉普赛人甚至犹太人的血统。这完全是来自敌对势力的诽谤,克鲁玆一点也不觉得它好笑。他在同侪中不大受欢迎,不过他对此并不在乎。克鲁兹的人脉很广:每周都要和部长共进午餐一次,朋友里也多是富豪和政治精英。谁要是敢和克鲁兹为敌,他就等着被发配到卡林西亚的蛮荒之地,负责看停车场、开罚单吧。
他的单位正式名称是“第五处”,不过资深的联邦警官以及内政部的上司们都称它为“克鲁帮”。有些时候,他会沉浸在自我膨胀中,而且心甘情愿地承认自己的膨胀,他会把自己想象成全奥地利的庇护者。克鲁兹的工作正是确保全世界其他地方的问题不要漫过边境,进入堂堂的大奥地利地界。第五处的职责是反恐怖主义、反极端主义、反间谍。曼弗雷德·克鲁兹拥有特权,可以监听他人的办公室,在电话上装窃听器,有权拆开邮件,有权实施人身监视。外国人如果到奥地利来找麻烦,克鲁兹的手下就会找上门去。政治活动越过了底线的奥地利本地人也会被如此处理。国境线以内发生的事情,极少有他不知道的,所以他当然也知道,维也纳最近出现了一个以色列人,此人还自称是伊莱·拉冯在战争索赔处的同事。
克鲁兹与生俱来的多疑延伸到了他对贴身秘书的态度上。他一直等到她离开了房间,这才打开信封,将照片抖了出来,正面朝下摔在他的记事簿上。他将它翻转过来,在卤光灯的白色灯光下,他仔细地审视着图像。克鲁兹对雷娜特·霍夫曼不感兴趣。她是第五处的常规监视对象,克鲁兹为她花去了太多时间,早已没兴趣研究她的监控照片和“改善奥地利政党联盟”大楼里采集来的监听录音了。是啊,克鲁兹更感兴趣的是她身边那个深色皮肤的结实身影,也就是那位自称是葛迪恩·阿戈夫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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