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后来发生的事情持久而鲜明的盘据在班丁太太脑海中的这一天——她安排让史劳斯午餐吃点鱼,剩下来的食物还可以为他做顿简单的晚餐。
班丁至少要一小时后才会回来。他是个热爱交际的人,班丁太太很清楚他一定会在经常光顾的店里跟人家闲聊好一会儿。于是她从从容容地起身穿好衣服,之后走到前面整理起居室。
经过彻夜失眠,她脑袋仍昏昏沉沉的,幸好史劳斯先生一向不会在十二点之前按铃。
但就在离十二点还有一段颇长的时间前,突然一阵铃声打破了寂静——是大门的铃声。
班丁太太皱皱眉头,八成是来收旧瓶子或破铜烂铁的人。
她慢吞吞、极不情愿地开门。没想到站在门口的竟是善良的乔·千德勒,她的脸上立刻绽放笑容。
似乎在这潮湿、多雾的空气中走得太快了,他的呼吸有点急促。
“乔!请进。”班丁太太招呼着,“班丁出门了,但是很快就会回来。最近忙些什么?好些天没来了。”
“班丁太太,你知道我在忙什么——”
她看着他几秒,脑子里思忖着这话的意思。突然她想起来了,对啊!他正在忙一件重大的案子——逮捕“复仇者”。这可是她丈夫在阅报时一再提起的事。班丁现在又恢复订报,在阅读这份半便士的晚报时,他总会将谋杀案的相关报导念出来给她听。
她领客人进入起居室。多亏班丁坚持在出门之前先生起炉火,现在屋内暖和又温馨,而外头可真是冷得吓人啊!刚才在前门才站了几秒钟,她就觉得一股寒气贯穿她全身。
不只是她感到如此,千德勒也说:“屋子里真舒服,可以躲开外头的寒气。”说着,他一屁股坐在班丁的沙发椅上。
班丁太太想,千德勒一定又冷又累。他看起来脸色苍白,几乎毫无血色,而且因长时间在外奔波,脸上晒得黄黄黑黑的。她很客气地问着:“要不要我帮你沏杯茶呢?”
“嗯,好的,我正想来一杯呢,班丁太太。”然后他四下张望,又叫了声她名字,“班丁太太……”
他的语气如此诡异、沉重,她不禁问道:“乔,怎么了?”突然,她掠过一丝恐怖的念头,“你该不会是来告诉我班丁发生了什么事吧?他没发生意外吧?”
“天啊!不,你怎么会这样想?不过班丁太太,又发生了一件事!”
他的口气低得像是耳语,他忧愁地看着她,眼神略带惊恐。
“又一件?”
她茫然地看着他,瞬时,她明白了,他所说的“又一件”意味着另一宗恐怖神秘的谋杀案。
这让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她真有那么一刻以为乔是来告诉她班丁出事了呢!事实上,如果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这件新发生的案子上,她必然会感到震惊;但此刻听到这消息,她心中还挺高兴哩!
几乎是身不由己地,班丁太太已经开始对这一连串震惊整个伦敦市,并且高深莫测的犯罪事件引发兴趣。过去两三天来,班丁不断提及的恐怖话题已经占据了她原本纯净的心灵,他们已不避讳此事,反而以一种开放、关切的心面对“复仇者”事件。
她提起茶壶,吸了口气说:“真可惜,班丁不在家,他多么喜欢听你谈这些啊!”说着,她将烧滚的热水倒入小茶壶里。
千德勒没说话,她转身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的气色看来很差!”
的确,他的气色看来不太好,其实是非常地糟。
“没办法,”他喘了一口气,“刚才所说的事让我觉得心神不宁。我是第一批抵达现场的人,那一幕真令人反胃,可怕极了!班丁太太,别再提了。”
他喝了口热茶,茶还没泡开呢!
她同情地看着他:“乔,你见识过许多恐怖的场面,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情能令你如此沮丧!”
“这回和以往发生的完全不同。”他说,“还有,还有……噢,班丁太太,这回是我发现了那张纸条。”
“真的?”她惊叫道,“真的是复仇者本人写的纸条?班丁一直这么认为,他不相信有人会拿这开玩笑。”
“我真的看见了。”千德勒勉强说着,“你不知道吗?即使,即使——”他压低了声音,仿佛隔墙有耳似的,“即使在警界,也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班丁太太,这些谋杀案实在令我们神经紧张。”
“不可能!”她说,“你该不会认为这些案子是警察犯下的吧?”
他不耐烦地点点头,仿佛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
“在我发现这张纸条时,尸体还是微温的,”他颤声说,“为了这一点,我今早还到了西区,我的一位上司就住在现场附近的亚伯·泰伦王子区,我必须向他报告这件事。他们连杯水都没招待我。我想他们应该给我一杯水,是不是,班丁太太?”
她漫不经心地答道:“是啊!我想也是。”
“不过,唉,我不知道该不该说,”他说,“他把我带到他楼上的化妆室,听我报告,表现得非常体贴、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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