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天之后,福雷斯特检察官又一次打来了电话。让提姆和丹尼·鲍德温去街尾的萨默赛特医疗中心报到,这里算是镇子上雇员最多的大户了。一个世纪以来,源源不断的捐款和稳定的利润收入让这里不断地翻新、扩大,从一个小小的黑色建筑物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有着古典风格的大公司。在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提姆和丹尼都没能从这眼花缭乱的建筑风格中收回自己左顾右盼的眼神。直到他们进入会议室,看见所有重量级的人物都聚集在那里的时候才意识到,这次接到的不是个普通的电话。一定同提姆想的一样:我的天啊,这次死的这个家伙一定是个顶级的重要人物。
最先站起来的是一个律师,他介绍说自己是保罗·尼托里,萨默赛特医疗中心的法律顾问。他是个白人,剪着上百美元的发型,戴着一条有矢车菊图案的蓝色领带,是那种你在美国公告牌上经常会看见的家伙。他首先对警探们的到来表示了感谢,继而开始解释这一切。他介绍此事的方式很圆滑,而且说医疗中心并没有上报一起谋杀案,起码事实不完全是这样的。
在过去的5个月内,萨默赛特医疗中心经历了5次“无法解释的重症监护病患离奇死亡事件”。就在上周五,重症监护病房发生了第六起相同事件。在这种情况下,医院不得不报告当局,通知检察官办公室了。萨默赛特医疗中心的高级副总裁威廉·科尔斯医生宣读了这些名字:5月28日,约瑟夫·雷曼先生;6月4日,弗朗西斯·凯恩夫人;6月16日,韩金庚夫人;6月28日,弗劳伦·盖尔牧师;8月27日,弗兰西斯·阿格达女士。名单上的最后一个人是麦金利·克鲁斯,刚刚死于四天前。就是在他死后,医疗中心的人打电话上报了此事,而当局派出了丹尼去太平间参与尸检。
科尔斯医生似乎在很小心地注意着自己的措辞,尽量避免过多地放入因果句。这6个病人所涉及的案件都“无法解释,得出异常的实验检测结果,出现威胁生命的发病症状”。这6个病人现在已经死亡了,这些事件是否有所关联,科尔斯并没有给出观点,似乎他也不愿意多说些什么。不过医院显然已经开展了5个月的内部调查。这次的调查,据科尔斯所说,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切实的犯罪信息。在陈述完基本情况之后,科尔斯将6个病人简短且由很多专业技术性细节构成的医疗记录总结了出来。
在这些记录中,提姆看到了一些名字—有死者的姓名,以及一些被加重的笔迹,每个字母都大写的药品名称—胰岛素和葡萄糖。这些他原来都听说过,除此以外,还有个他没听说过的新名词—地高辛,是一种心脏病药物。剩下的不过是一些模糊的医学术语及常见单位了,比如立方厘米、毫克和微克。没有犯罪现场,没有凶器,甚至没有可供采集的指纹或污点证人,没有子弹,没有枪。他们确定真的有犯罪事实吗?提姆一直在笔记本上重复地画着问号,直到整个纸页都打起了褶。
坐定之后,毫无头绪的丹尼·鲍德温似乎要把自己的笔杆攥断了。
警探们用最快的速度走出了会议室。10月的阳光照在布劳恩贴了绿色车膜的玻璃窗上,提姆按开了车锁,滑进了驾驶座,感受着冰冷的皮座带来的一丝清醒。
提姆知道萨默赛特医疗中心在整个委员会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这里可是个赚钱的中心,是整个郡最大的雇佣公司,对当地政权也有很大的影响,毕竟前两任州参议员都是现任医疗中心的委员会成员,更有甚者,其中一个还是现在警察局局长的岳父大人。这里的麻烦事可是让检察官急得火烧眉毛,而让检察官坐立难安的麻烦事肯定也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压力。提姆等丹尼关上门之后才开始自己的抱怨:“这是什么情况?告诉你吧,与其用这种方式折磨我,还不如直接用最老套的方式给我一枪子儿,让我来个痛快的。”提姆在那些医生汇报的时候,压根儿没机会举起手来插句话,问个问题,他真想跟上司说“我跟丹尼是处理街头凶杀案的,干不来这个”。不过,潜意识里,他还是很想查这案子。
提姆转动钥匙,发动了车子,而丹尼怀抱一大摞从医院拿回来的案件资料靠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很明显,就算有犯罪事实发生,他们肯定也没法从这些文件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医疗中心的人已经仔细研究过这些了。丹尼正烦心地咬着自己的腮帮子,他是负责这件案子的侦探,将萨默赛特医疗中心递过来的这些东西变得有所关联、有意义,是他的职责所在,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看他是不是能破这个案子。
但这些零碎的东西都是什么啊?数字,实验室检测结果,还有各种提姆和丹尼根本无法理解的表格。很显然,就算是最专业的实验室人员都没法用这些文件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些受害者只是潜在的受害者,他们很有可能是自然死亡的。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的身体没有明显的伤口,按照他们以往的办案步骤来推测,这压根儿就不是犯罪,他们只是医疗事故的受害者。不过大多数红球级别的案子都这样,跟在纽瓦克的时候一样。在提姆看来,这一切再明显不过了,肯定是萨默赛特医疗中心出了什么内部问题,这比接到一个无头公案还要糟糕,因为很有可能这压根儿就不是个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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