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都知道她曾经是“查理的好朋友”,大家也都记得艾米曾经为了登记领取胰岛素的新规定四处闹事儿的丑闻。很显然,这次的调查肯定是涉及人命了,而且不知为何,查理和胰岛素分别成为了事件中的关键词。有些护士已经开始躲避艾米,试图撇清自己,谨防被牵扯进去成为嫌疑人。而艾米的朋友们也开始为她担心。说实话,艾米自己也怕得不行了。
在别人眼中,她总是扮演着强悍的角色,似乎异常坚强,但在这样的外表下,其实她的内心已经脆弱得不行。她到底做了什么?心脏的承受能力让她不得不每天都吃抗焦虑的药物。是不是哪天她没注意,晚上药吃多了,干了什么蠢事儿犯错误了?有毒药品失踪了,还是胰岛素出问题了?什么线索都没有,什么都有可能。艾米还打电话特别去求证,以确保自己的护士执照确实没有过期。那还能有什么呢?艾米甚至开始担心,是不是该请个律师了。每一次警察跟她约时间会面的时候,她都会请病假。两周以后,她再也躲不了了。她的经理亲自将她送进了那个房间。
进去以后,她看见了玛丽·兰德和几个警察,还有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大块头黑人。他告诉她请坐,他还称她为“洛克伦女士”。她的座位面前,有一个水壶和几个纸杯。这样的场景让艾米觉得自己已经是个罪犯了。如果她再憋下去,自己的心脏可能就要在胸腔里头爆炸了,所以别无选择,她只有将所有心里的想法统统倒了出来。
丹尼已经参与了一周的采访,但在这次会谈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立刻意识到,这个护士好像跟以往那些有很大的不同。她似乎跟其他人一样,都非常担心自己的工作,但与他们不同的是,她是头一个将这种想法说出来的人。她承认自己对工作的担忧,而且在说这话的时候也一直没有瞥向兰德。
艾米·洛克伦是1988年从护士学校毕业的,这样算来她好像比丹尼还要年长几岁。这位白人女士的头发混杂着几缕金色,蓝色的瞳仁,突出的颧骨,身材高挑,样貌姣好。不过从外表看来,她显然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美丽,而是很强势的那种。尽管她的身形凹凸有致,但绝对不是那种可以跟男人们玩得很好的类型。她性格特点中有些很单纯的特质,使得整个谈话出乎意料地流畅,对话也十分顺利。
她挑起的话头,告诉丹尼,自己已经听说了很多关于这次调查的传言,而且貌似都跟她的好朋友查尔斯·库伦有关。无论是这些流言蜚语还是这次的调查,都“让她愤怒至极,深受冒犯”。艾米似乎没有客气的意思,她一股脑儿地把所有心里的想法都说了出来。
丹尼靠向椅背,收回了身子,让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就是那个时候,他立刻就知道了,她就是那个他要找的人。
关于怎么下班,怎么开车回的家,艾米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她只是恍惚间意识到自己坐在家门前的车道上,在看着自己呼出的气变成了挡风玻璃上的霜冻时,思考着今天经历的一切。起初她一直是很抵触的,整个会谈过程很激烈,她一直急于保护自己的查理,如实地告知了自己对这次调查的看法,她也完全不在意玛丽·兰德是否在场,是否介意听到这一切。但是警察的反应并不像她所预料的那样,他竟然真的在听她说,看起来相当平静,甚至有点儿开心。这完全说不通啊,他被自己吼了那么半天之后,艾米甚至觉得后来真的看见他微笑了。再之后,不像该有的调查那样,那个警察没有问她问题,反而给了她很多答案,告诉她最近病房里发生的一切,还告诉她关于查理的消息。有一些听起来确实很熟悉,但大多数还是让她感到非常惊讶。就在艾米想看看玛丽·兰德对这些事做何反应的时候,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玛丽已经走了。艾米自始至终一直非常兴奋,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这次的问询中,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听着,洛克伦女士,”那个警长说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但就是很信任你,知道吗?”他贴着桌子从对面推过来一张纸。艾米认出来了,那是一张从蛛网系统中打印出来的表格,是盖尔牧师去世那晚查理的药物申领表格。
当玛丽·兰德再次回到那个房间的时候,那张来自蛛网系统的纸已经不在桌上了,而问询开始时艾米心中的那股怒火和满心的戒备也不在了。现在坐在那个地方的是个表情惊讶、眼眶里充满泪水的女人。玛丽看着桌子对面受审的护士,又看了看身边的警察们,但是丹尼似乎已经说完了要说的话,没有再次开口的意思了。看起来,他似乎正在用尽力气控制面部的所有肌肉,努力不笑出来。
艾米以前看过查理的蛛网系统记录,所以立刻就认出来了。起码对于她来说,他的记录再好认不过了。她总是一次次努力保护着查理不被这个世界欺负,不遭受那些不公平的指责,但丹尼给她看到的这张纸很显然足以说服她,不要再继续这么做了。有史以来,这是头一次,似乎查理真的有可能在值夜班的时候干了一些奇怪或是不好的事情。她现在终于说服自己开始相信这一点。但她所不能接受、无法想象的是,她对这张纸上的内容持有跟其他人一样的观点与怀疑。
进家门之后,艾米将自己的大衣和钱包统统扔到了沙发上,从冰箱顶部拿了一大瓶波尔多葡萄酒,一杯接一杯地喝。艾米举着酒杯,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边。她该怎么面对这一切?有没有什么心灵自助的书可以帮她解决这种事儿?她以前看过那些药物申领记录,她也知道盖尔牧师身上发生的事情,不是所有的护士伙同着干了这件坏事,而是一个护士做了这一切,是那个她曾经最要好的朋友干了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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