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姆和丹尼捏造的故事中,他们将艾米塑造成了一个歇斯底里的人,非常忠实于自己的朋友,而且在当地政府有些影响力。“反正对我们来说,这无所谓,”提姆说,“但是,现在我们的老板在后面盯梢,所以,让我来告诉你吧,丹尼和我,我们打算将你继续带回审讯室,继续我们没有完成的谈话。”
“而且,你可以和你的小朋友聊聊。”
“艾米?”
“是,跟艾米聊聊。你们可以聊一聊,让她别再纠缠我们了。在那之后我们再谈谈,你和我们俩,好吗?”
“没问题!”查理说道。他当然对这些安排没有任何异议。
警司打开库伦牢房的门,押送他来到了一个金属桌前。丹尼递给他一份米兰达警告书,让他大声宣读出来。这是他被捕之后第二次签署这份表格了,是助理检察官提姆·范·海斯提出来的这个建议,他觉得还是有必要再来一次。丹尼看着查理在每一个写着“是”的地方都签了名字首字母,并且在表格最后完整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之后,上交给警司,让他在上面盖了一个时间章。丹尼及时将笔拿走,谨防库伦有什么别的想法。签字完成以后,他们直接把库伦塞到了车里,送回了检察官办公室。
艾米在检察官办公室的一个房间里等着,目不转睛地盯着闭路电视闪烁的显示屏。显示屏上显示的是审讯室的画面:一个很普通的空间,一张桌子,一把塑料椅。视频很模糊,还时不时出现点儿信号干扰,让艾米想起在新闻上看到的那些从伊拉克传来的录像。这个房间无论怎么看都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愉悦,至少从显示器上看来一点儿也不。当查理出现在那个画面中的时候,一切变得更糟了。他定格在画面中,手和脚都被锁链绑着,穿着米色的监狱服和没有鞋带的专用囚鞋。艾米突然觉得很恶心,查理现在的样子似乎都是她造成的。内疚感将她淹没,她哇哇大哭了起来。她到底做了什么啊?
她不是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待着,还有其他的警察:尼克·马格斯警长、检察官办公室的律师、提姆和丹尼,还有一些她不认识的人来来去去、进进出出—不过至少都混了个脸熟,大概都见过。他们肯定都认识她,她就是那个艾米,那个告密者。他们说艾米天生就是干这事儿的,说她很伟大,一直在给她戴高帽子。但她还听见了其他一些话,关于死刑,关于在监狱的生活。在屏幕上,艾米看着自己的这个朋友,这个他们所有人都想要干掉的人,这个在塑料椅子上不停颤抖的温顺男人。那个大家嘴中所说的凶手不在这里,屏幕上能看到的不过是个小男孩,害怕而孤独。她将这个男孩送到监狱里,他就在那,等待着她,真诚地相信,她还是自己的朋友。在这一刻,他确实是对的。她还是他的朋友,不知何故,她依旧还是。查理环顾了一下整个房间,继而看到了墙上安装的摄像头,定在了那里,盯着。艾米觉得自己被突然袭来的耻辱感觉羞得脸都红了。艾米当然知道,查理不可能看到她,但这一点儿也改变不了她现在的这种强烈感觉。
警探们从头开始审问查理,一切都如昨天晚上一般重新上演。
“听着,你得知道,查理,这事儿要是公之于众,最后你可能是以一个性变态的形象收场,也可能是个心存善心的‘死亡天使’,一切都取决于你。”
然后,丹尼开始说,用自己的方式说相同的话。
然后是提姆,然后又是丹尼。
终于,轮到艾米上场了。
警探们带着艾米沿着迷宫一般的走廊穿过几个办公室的门,他们一直在不停地说着什么,但艾米除了自己的心跳以外,什么都听不进去。所有的门看起来都长得一样。她觉得自己正身处地狱,或是上了一个什么游戏节目的真人秀。走了很久,终于,他们停在了一扇门前。门打开了,他们把艾米留在了这个房间的沙发上。她坐在沙发的一头,然后又跑到另一头,在犹豫了几次以后,终于决定还是坐在离门最远的沙发把手上。坐定以后,她开始环顾四周,看了看这个房间的其他部分。这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房间,四壁空空,除了这个硬邦邦的沙发和上面几个粗糙的羊毛垫子以外,剩下的那点儿家具就是一个咖啡桌、一个柜子、一个安装在墙上的摄像头。她觉得这个摄像头应该已经打开了。咖啡桌上有个录音机,被贴在桌面下,跟她五年级记忆中的那个一样。柜子里装满了娃娃。
艾米又往前凑近看了看,这些娃娃从解剖学上来说比例都很真实。这个房间是专门用来审问那些恋童癖性犯罪者的。她坐在沙发上,盯着那些小木偶般大小的阴茎和阴道。她从来没有跟检察官办公室的人说过自己童年曾遭受过性虐待。事实上,她没有跟任何人分享过这些事儿,但她还是有些担心,是不是自己的什么表现反映出了这个过去的历史,以至于他们故意把她带到这么一个房间里来。艾米忍不住想,如果当时一个女警察可以带7岁的她来这么一个房间接受调查,她的生活将会发生多么大的变化,她也不必记住那些梦魇一般的过去。但是在那个时候,没有人想过要保护她,她只能试图保护自己,因为她的家人全都不相信她。他们告诉她,那个男人根本不是那种人,他人很好,是个很棒的叔叔。只有艾米知道,在这个好叔叔的表面下,是个怎样的怪物。每次过生日、感恩节和圣诞节的时候,他都会出现,无论是不是有人看见他,他都会出现在那里。这是艾米真实生活的写照,也是查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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