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个男人睡在你身旁。他缩在椅子里,应该睡得并不舒服。当他在地窖里看到你时,他吻了你,将你搂进臂弯。门是开着的。现在他想做什么呢?
*
里夏尔睁开了眼睛。他的腰很疼。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整夜看护着夏娃,然后好像有某种东西,像是布料摩擦发出的声响,是床罩,又或者是夏娃醒了,在晨曦中暗暗地注视着他……她就在这儿。她在床上大睁眼睛。里夏尔笑了,他站起身,伸展四肢,坐到床沿。他说起话来,又用上这荒谬的“您”来称呼她,他一旦心生仇恨,就会使用这样的称呼,然后用些下流的事来恢复情绪。
“您好了不少,”他说,“一切都结束了,我……总之,结束了,您可以走了,我会负责证件的事,给你弄一个新的身份,这能做得到的,你知道吗?你去找警察,对他们说……”
里夏尔一副可怜的模样,他不停地说着,以此来承认自己的失败。这是一种耻辱的完败,在仇恨之火尽消时产生这样的失败感显得过晚,已经不足以作为惩戒。
夏娃从床上起来,洗了个澡穿起衣服。她下楼来到客厅。里夏尔来到水塘边与她会合。他带了些碎面包扔给天鹅。她蹲在水边,吹着口哨召唤天鹅。天鹅游了过来,它们从她的手里叼过小面包块,扭着脖子吞食下去。
阳光煦暖。他们两人向别墅走去,肩并肩坐在游泳池旁花园的吊椅上。他们就这样长久地坐着,彼此贴得很近,却始终不发一言。
“里夏尔?”终于夏娃开始说话了,“我想看看大海……”
他侧身朝向她,用无限忧伤的眼神注视着她,然后答应了。他们回到屋里,夏娃找了个包,放进去一些东西。里夏尔在车里等着她。
他们开上了公路。她拉下车窗,将手放在窗外迎风挥动。他劝她不要这样,因为可能会有虫子或石头伤着她。
里夏尔开得很快,发泄般猛力转过弯道。她请他放慢速度。海边的悬崖很快便出现在眼前。
埃特尔塔(2)那积满卵石的海滩上游客熙攘如织。水边聚着一堆一堆的人。潮水很浅。他们在悬崖旁的海滨路散步,路的尽头是一条通往另一个海滩的隧道,著名的“奇岩”便耸立在那里。
夏娃问里夏尔是否读过勒布朗(3)的小说,这个疯狂的故事讲述了一群在悬崖岩洞内藏身的匪徒。没有,里夏尔没有读过……他的语气里带着种淡淡的苦涩,他笑着说道,他的职业留给他的空闲时间非常之少。她坚持说,不会吧,侠盗亚森·罗平,所有人都知道的啊!
他们折回继续散步,一直走到了城里。夏娃饿了。他们在一家海鲜餐馆的露天座上坐下。她品尝着一盘生蚝和海螺。里夏尔尝了只蜘蛛蟹的蟹腿,然后便看着她独自吃完。
“里夏尔,”她问道,“那个匪徒的故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又对她讲述了一遍,他回到勒韦西内,门被打开,卧房里空无一人,他看到她消失后非常焦虑。最后又说起他是如何与她重逢的。
“这个匪徒,你就让他走了?”她满心疑虑地坚持问了下去。
“没有,他被绑在地窖里呢。”他以一种漠然的语调低声回答道。她听了后气都差点没接上来。
“里夏尔!那我们得回去啊,你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他伤害了你,这是他应得的!”
她用拳头敲打着桌子,想把他拉回现实。她感觉自己在演一出荒诞剧,杯子里盛着白葡萄酒,盘子里盛着螃蟹,不合时宜地谈着那个在勒韦西内屋子地下室里等死的家伙!他正出神地看着别处。她坚持要回去。他立即就答应了。她感觉,如果她要求他从悬崖顶上跳下去,他也会心甘情愿地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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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们走进屋里时天色已晚。她跟着他走下通向地窖的楼梯。他打开门,点亮了灯。那家伙正跪在那儿,双臂被那些她如此熟悉的锁链拉开。当亚历克斯抬起头时,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惊叫,就像是受了伤却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动物的哀号。
她完全崩溃了,她呼吸急促地用手指着囚徒。她急忙跑到走道上,跪倒在地,开始呕吐。里夏尔走到她的身边,一边托住她的前额,一边撑起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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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现在到了最后一幕!狼蛛编出这个匪徒的故事,用这种胡言乱语的小说情节,让你的警觉消失。他用温存哄骗你,让你随心所欲,让你去看大海,为的是让你跌进恐惧的无尽深渊!
他巧施诡计,让你看到亚历克斯也成了囚徒,就像你四年前那样,只是想让你更加心碎,让你进一步地走向——会是这样吗?——走向疯狂……
是的,他的计划就是这样!在阉割你、把你弄得面目全非、毁掉你之后,在摧毁了你的身体重造了另一个你、将你变成一个有血有肉的玩偶之后,让你卖淫来羞辱你并不是他的目的。不,这一切只不过是场游戏,只是他真正计划的开场——他要让你陷入疯狂,就像他女儿那样……既然你已经承受了所有这些考验,他便加大了尺度!
他一步一步将你击倒,他把你的头摁进一潭黑水,却时不时地抓起你的头发,防止你完全溺水,就是要最终给你致命一击——亚历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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