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我要退休了吧?”导师怅然若失。
我点了点头。我当然知道,导师为中国的史学研究奉献了一辈子,身体已经严重透支,我们同学间早就流传着我们将是他最后一届研究生的传言,因为从我们这届后他再没有招过任何一个学生了。这一届他总共有两个博士,五个研究生,同时教导这七个人,他明显心有余力不足了。
“那你怎么打算?”他咳嗽了几声。每天的三包烟几乎毁掉了他的呼吸系统,他常开玩笑说,如果把他的肺拿出来,轻轻一抓就会变成一堆油渣。
“不知道,也许进研究所,也许写东西。”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你适合进研究所吗?”他点起了一支烟。
他明知故问。我这种偏执型人格的人一旦认准了自己的东西,砍头都不会服软的。我经常因为自己的观点跟他起冲突,搞得同学们都觉得我有病。
“你对我们传统的历史学研究方法持怀疑态度?”他在一步步切入正题。
“对,当数学、物理学、化学等等都开始向玄学靠拢的时候,我们历史的研究方法还停留在19世纪的水平。”我一如既往地偏执。
我认为我没错。连牛顿和爱因斯坦晚年都投入宗教的怀抱,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守着落后的所谓的科学方法缓慢地推进?我对历史学研究最大的不满在于,每当我们从古籍中发现异象时,我们通通把它们归结于封建迷信或者某种物理现象,现代历史学研究方法不但否认非物理现象,同时还否认发达的史前文明。
纵观中国古籍,可以说几乎都与玄学相关,而这些通通被我们以科学的名义摒弃,仿佛只要是科学证实不了的通通是不存在的。这种观点非常荒谬。我们的科学才发展到什么水平?如果我们仅以纯科学的眼光看待世界的话,不就成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嘛。但当科学证实不了的东西成为确实存在的时候,他们就选择了沉默。
当科学家艰难地爬上真理顶峰的时候,他们会发现,神学家已经在那儿等他们很久了。
第三章
回到宿舍时,我看了眼表,3点20分,真够可以的,三年来我还从没跟导师单独聊过这么长时间。我靠在椅子上,想着导师和我的谈话,心里极其复杂。他不断地咳嗽,不断地鼓励我继续按我的方式研究下去,鼓励我不要受他的,包括别的专家的影响,坚持自己的研究方法和研究方向。这让我异常困惑,一个史学界的巨擘让我按自己异想天开、混杂了被经典史学界鄙视唾弃的方法研究历史?他是不是疯了?
我越想越糊涂,索性不想了。于是我拿起了桌上的牛皮纸袋。这是我临走前导师给我的,我当然知道是什么。导师这种级别的人出席商业活动自然有不菲的被称为“车马费”的东西。他坚持要给我,并真诚地告诉我,这笔钱对他来说就是牛身上的一根毛,而对我来说,可能就是一头牛。我很喜欢这个比喻,于是我就收下了这头牛。
记得我在离开导师家的时候,导师专门叮嘱我,纸袋的事别让别人知道。这我当然清楚,要是让同学知道导师给我这么多钱,别的同学还不妒忌死。
打开牛皮纸袋,厚厚的百元大钞进入眼帘,我自然要狂喜一番。就在我准备数钞票的数量时,我意外地发现,牛皮纸袋里还有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上是一组奇怪的符号!
大谷基金会送给中国最著名的史学家一组奇怪的符号?!
导师知道这个照片的事吗?牛皮纸袋是吴丽丽在车上给他的,导师并没有打开,我看见了。吴丽丽送完导师又送我,之间不过五分钟的时间,随后我接到导师电话去了他家,其间导师拆开过信封吗?
我想立刻给导师打电话,但这个时候导师肯定已经睡了,我实在不忍心打扰他。看着眼前的这张照片,我实在不能当它不存在,于是我像打了鸡血一样开始玩命在网上搜索与这组符号相关的资料。
好奇心是个人发展、科学发展和人类发展的最大动力。把一个巨大的秘密放在我这样一个人面前,不把它搞定,说句最烂俗的话——我死不瞑目。
整整一夜,我一无所获。被世人称为无所不能的网络在这组符号面前仿佛一个白痴,一丁点信息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天亮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林菲喊我一起吃早饭。这时我才从一无所获的愤怒中清醒过来。是啊,林菲,我们已经二十四个小时没有见面了。我连忙收拾了一下,跑下了楼。
林菲在门口等我。
“又一宿没睡?”林菲关切地问道。
“嗯。”我没有告诉她关于这组符号的东西,因为它是属于我的导师的。虽然我还不知道这个东西到底是干什么的,有什么用处,但毕竟这是别人送给导师的,而我又不确定导师之前有没有打开过这个袋子,他可能还不知道里面有这组符号。万一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被我泄露出来,罪过可就大了。
“弄论文呢。”
“有什么进展?”林菲眯着眼睛看着我,似乎看穿了我的谎言。
“老样子,推进不下去,能利用的资料太少了。”
的确,研究三千多年前商朝的历史就必须要面临资料严重缺乏的难题,但对我来说无所谓,一来我爱挑战高难度,二来我可以发挥我的想象力,也就是别人所谓的“胡扯”,反正昨晚导师已经表态了,让我按自己的方式研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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