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下这个故事的唯一企图,就只是想赞美我朋友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才能与高洁的心志;我希望这些美德会让他在五十年以后都还显得卓然出众。然而我很乐意补充的是,就在我下笔的时候——在新战争与新灾难的浪潮席卷世界之际——充满善意的后辈已经在历史上为伟大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留下一席之地了。
约翰·H·华生医师
一九三九年七月
序幕
一八八七年二月
「亲爱的医生啊,今晚我恐怕需要你的协助了。」
我放下《科瓦报》,中断正在读的一篇谈论地方选举的文章,一脸疑惑地抬起头。「福尔摩斯,我很乐意帮忙。」
「穿暖些,气压计的数字看起来够保险了,可是风还是冷得刺骨。要是你不介意把你的左轮手枪放进口袋里,我会很感激的。毕竟我们是再怎么谨慎都不为过,而你的手枪又是很有效率的说服工具。」
「晚餐时,我不是听你说我们要搭早班火车回伦敦吗?」
烟斗冒出的烟雾逐渐笼罩住福尔摩斯的扶手椅,他在薄纱般的烟雾中露出神秘的笑容。「你是说,我提到你我在城里的生产力比在赫勒福郡这里高得多,所以我们应该回去?嗯,的确是有三件重要性不等的案件在伦敦等着我们。」
「那失踪的钻石怎么办?」
「我已经解开谜团了。」
「亲爱的福尔摩斯!」我大喊道,「我要向你祝贺。不过话说回来,钻石到底在哪里?你把它的下落告诉蓝斯顿爵爷了吗?你捎话去通知旅馆里的葛里格森探长了吗?」
「亲爱的伙伴,我说的是我解开了,而不是解决了。」在我们雅致的起居室里,福尔摩斯笑着从缎布椅子上起身,同时把他的烟斗放在炉栅上。「工作在等着我们。至于那个案子,从来就不是什么谜案,虽然我们在苏格兰场的那些朋友似乎都还陷在五里雾中。」
「我也同样觉得难以理解,」我坦白说道,「从私人金库被偷走的戒指,庭园的南边莫名其妙少了一块草皮,还有男爵本人悲剧性的往事……」
「亲爱的华生,你是有几分才华,不过你运用这分天赋的时候少得惊人。你刚刚正指出了整件事情里最明显的几个重点。」
「不过我要老实说,我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你打算今晚跟那个犯人对决吗?」
「让人讶异的是,其实并没有人做出真正的违法行为。不过呢,今晚你我应该尽可能多穿点羊毛衣物,能弄到多少就穿多少,这样才能当场见证罪行。」
「当场见证!福尔摩斯,你指的是什么罪行?」
「如果我没有神智不清的话,那应该是盗墓罪。如果你方便的话,就在将近一点左右的时候跟我在庭院里碰头。我想到时候大部分的仆役都睡了,所以,如果我是你,就会小心行动,别让人看到。不必要的拖延可能真的会带来很大的不幸。」
他一说完,就消失在他卧房里了。
一点还差十分的时候,我把全身裹得暖洋洋地离开大宅。这天真的冷到刺骨,草地上冻结的湿气有如满天星星。我一眼就看见我的朋友,他正漫步在一条以欧式严谨风格精心维护过的气派道路上。他全神贯注地看着天空中清晰散布的点点星辰。我清清喉咙,福尔摩斯就点点头,走向我这里。
「亲爱的华生!」他轻声说道,「所以你也宁可冒险忍受严寒,而不愿意错过莫文丘的夜景?或者说,至少管家是这么假定的吧?」
「我不认为杰文斯太太还能清醒到可以做出什么假定。」
「漂亮。咱们就来看看,一趟轻快的散步是否能对抗这种严寒的气候吧。」
我们循着小径前行,刚开始这条路是朝着花园的方向,但很快就转了弯,沿着附近悬崖的曲线前进。没过多久,福尔摩斯就带着我穿过一个长满苔藓的铰链门,把黑石南屋的田产留在背后。我觉得我们的计划中有个很严重的不妥之处,所以我忍不住问道:「你是用某种方式找出盗墓罪跟刚被偷的传家宝之间的关联了?」
「为什么说是刚被偷?记住,我们没有证据能证实那东西失踪多久了。」
我边思索,边呼出一口有如幽灵瘴气般的白雾。「我同意。可是如果真有盗墓事件,我们不是应该加以防范,而不是等着揭发?」
「我很难这样想。」
福尔摩斯每到快结案的时候就爱保密,虽然我完全习惯了,但他那种专横又善辩的态度,还是很折磨我的神经。「可以肯定的是,你很快就会知道,破坏草坪的诡异行为跟亵渎神圣的长眠之所有什么关系。」
福尔摩斯瞥了我一眼。「你认为挖一个坟墓需要多久时间?」
「一个人吗?我说不上来耶。如果没什么其他限制或条件,或许一天可以完成吧。」
「要是你必须彻底保密呢?」
「我想应该会需要更多天。」我缓缓回答。
「在我想来,必要时,可能需要用一样长的时间把坟墓填回去。而且,要是不能让任何人发现这个计划,我认为人天性中的狡猾会找出方法来避人耳目。」
我惊讶地倒抽一口气,突然间答案清楚了:「福尔摩斯,你是要告诉我那片不见的草皮——」
「嘘!」他悄声说。「那边,你看到没?」我们爬到一处长满树木的山脊顶端,距离大宅的地产范围约有半哩远。此刻我们正俯瞰一片杂草丛生的洼地,这里是与邻近城镇相交的边界之地。福尔摩斯细长的手指一指。「观察那个教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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