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事实是,那位女士过世了。」我的朋友充满同情地回答,「而沉浸在悲伤中的你,还来不及想起她把你给的信物缝在衣服衬里中,那信物就跟她一起入土了。你冷静下来之后就想到,那件传家宝你肯定是拿不到了。」
「那时候我自己都病倒了。我陷入疯狂;有大半个月,我就只是过去那个我的残影。我不在乎任何事,不在乎任何人。」男爵口气木然地说道。「然而我弟弟接二连三地做出种种蠢事,简直像是日历上的日期一样,总是一桩桩接着来,我的家族不像我母亲让我们以为的那样富裕了。」
「那么就是出于家计的考量,失落的钻石才浮上台面。」
「要不是这样,我绝对不会从她身上取回戒指,无论她是死是活都一样。上帝救救我吧!我弟弟带给我们所有人的不幸,比起我自己的灾难根本不算什么。『盗墓贼』这种称号,对蓝斯顿这个姓氏会有什么样的影响呢?」他喊道。然后,蓝斯顿爵爷用尽他的克制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挺直了身体,蓝色眼眸闪烁着诡谲的光芒。「或许毫无影响,」他接着这么说,他的口气里带有一种崭新而冰冷的精确性。「或许除我之外唯一知情的人,今夜就会死去。」
「这种状况不太可能发生吧,爵爷?」我的朋友平静地说出他的意见。
「你可能会这么想,」他的客户咆哮道,「可是你低估了我的——」
「我没有蠢到单枪匹马地前来见你,」这位侦探说道,「我的朋友华生医师很好心地陪我一起来。」
我小心翼翼地从岩石露头后面现身。
「所以你还带了你的同伙!」男爵大叫道,「你就是想毁了我!」
「蓝斯顿爵爷,你必须相信,我无意对你造成任何一丝伤害,」福尔摩斯抗议道,「我的朋友跟我已经准备发誓,只要戒指归回原处,我们就不对任何人透露这件事的只字片语。」
「戒指在这里。」男爵把手放到胸前的口袋上。「你是认真的吗?这真是难以置信。」
「如果我忽略客户的最佳利益,我小小的事业很快就会触礁了。」我的朋友如此强调。
「只要我归还戒指,警方、我的家人或是其他人就什么都不会知道?这远超过我应得的了。」
「我不会告诉他们。我向你保证。」福尔摩斯严肃地宣告。
「我也是。」我补上一句。
「那这样就够了。」男爵就像是晕眩似的朝前垂下了头,仿佛是悲伤到力竭。
「这不是我第一次对重罪从轻发落,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次。」我的朋友以同样让人镇静的语气坦白招认。
「我至死都会感激你的缄默。的确,你在这整起事件里表现出无懈可击的谨慎,我对你的赞赏,远超过我对自己的评价。」
「在这方面,我无法同意你的见解。」福尔摩斯开口要说话,但男爵痛苦地接着说下去。
「伊莉宁可孤独地死去,也不愿背叛我的信任。但是我给了她什么?」
「好了,爵爷。在这种事情上钻牛角尖不怎么实际。你的行动是为了你们家族的利益,而且到头来你的秘密安全无虞。」
「你是对的,」他悄声说道,「绅士们,你们可以继续往主屋走。这件事了结了。你们完全可以相信,此后我会更加沉默。」
我转身要走,但福尔摩斯突然发出的嘶哑叫喊让我又猛然转身。就在福尔摩斯拼了命跳出去抓住男爵的时候,手枪击发了。我的朋友抱住了爵爷的身体,慢慢让他躺在冻结的土地上。我立刻赶到他们身边。
「快过来吧!他的呼吸——你能不能——」
可是蓝斯顿爵爷已经是人力无以回天的状态了。在我松开他领口时,他低低的发出一声颤抖的叹息,然后就不动了。
「福尔摩斯,他——」
「他死了。」我的朋友把手伸过去盖住男爵的眼睛,这起悲剧带来的震惊让他平和的动作更加迟滞。「要是我先——可是在别的状况下,蓝斯顿爵爷当然会害自己露出马脚!不,不行,葛里格森探长是个蠢蛋,但要是一堵砖墙就出现在他面前,他还是看得出来。现在只有我可以把那枚戒指放回保险箱里。」他迅速蹲下,然后从死者上衣背心的口袋里拿出一条闪闪发亮的链子。
「想想他拿回戒指时,看到的是什么场面。」我惊惧交加地低声说道。
「华生,愿上帝帮助我们。」我的朋友虽然外表平静,内心的震惊却是我前所未见的。「我不希望他的历史在任何人身上重演。」
我们静默地跪在树木的黑影之下,慢慢感到刺骨的寒意侵来。
「我们要怎么跟他们说?」
「至少方向是很清楚的,」福尔摩斯衡量着状况。「你跟我就在田产后方听到一声枪响,然后考量到时间甚晚,就先独自前往探查,结果发现男爵已经回天乏术。全部过程就是这样。」
我点点头。「我猜想倾家荡产可以解释一个生性敏感的男人为何自杀,可是戒指怎么办?」
「至于戒指,我准备做更进一步的努力,」福尔摩斯轻声回答,「男爵认为他的生命威胁到他的秘密,而我绝对无意让他的死亡也成为同样的威胁。」
我们带着那令人哀伤的负荷回到大宅,而后引起的惊慌更让人同情到不忍卒睹。哀恸之情席卷了举家上下,蓝斯顿夫人因为痛失长子,难过到几乎忘记她母亲的戒指。我们发现自己在这一片混乱中毫无用处,于是次日早晨我们就早早起床,到旅馆称停一下,向葛里格森探长与他从伦敦带来的警员道别。他们一行人住在一组套房里,简单的会客室就权充办公室。探长以他自己的独特方式,对我们突如其来的告辞表达出相当程度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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