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向房间的暗影端,他也一样。
「当时你没有询问那……」
「当时没时间询问绅谕了。而且它也不会回答我。神谕现在是在对你说话,玫茉,不是对我。」
虽然我已承认我是神谕读者,但我不想听他接下来要对我说的话。我的心因畏惧、因感到受辱而抗议。「神谕不是对我说话!」我说:「它是利用我!」
他简短地点头。「如同我以前被利用。」
「那甚至不是我的声音——那是吗?我不知道!我不明白!我觉得丢脸,我害怕!我再也不想进入那片黑暗中了。」
他许久未发一语,最后温和地说:「它们利用我们,是的,但它们没有利用我们作恶……玫茉,假如有一天你必须进入那片黑暗,把它想成是个母亲、祖母,她正努力把我们不了解的事告诉我们,她说的语言你还不大懂,但你终究能学会。以前我必须进去那里面时,都这样告诉自己。」
我思考商路长的话,并渐渐从中得到安慰。那片黑暗不再那么诡异了,就想像我母亲的灵魂在那儿,还有我族人的其他母亲也在那儿,而且,她们不会想方设法来惊吓我。
但我仍有一个疑问。
「那本书,你当时拿在手中那本书,是神谕书架上的书吗?」
他的沉默不同了,这问题似乎很难回答。最后他说:「不是。我拿了当时看到的第一本书。」
他站起来,瘸着走到附近一个书架,最靠近门的一个。从眼睛的相同高度,取了架上的一本书。我认得那个暗褐色,封面装祯上没有字。他把书本拿回书桌边,默默递给我。我害怕去拿,但我还是伸手拿了。一会儿后,我打开书本。
我认出来了。那是一本识字书,一本儿童读本,《野兽故事集》。多年前我刚学阅读时读过它,就在这里,在这间秘室里。
我翻动书页,手指僵硬笨拙。我看着那些木刻印刷的的小兔子、小渡鸦、小野熊。我读其中一个故事的最后一行:「于是,那头狮子回到沙漠,然后告诉沙漠的野兽,那只老鼠是最勇敢的生物。」
我抬头看商路长,他回望我。他的表情以及微小的动作都在说:我不知道。
我注视那本解放了我们的小书。我想起德宁士的诗句,并大声念出来:「『每片树叶里都有一个神;张开手,神圣即在握。』」
过一会儿,我补充:「而且,世上没有恶魔。」
「没有。」商路长说:「只有我们。我们做恶魔的工作。」他又一次低头注视残坏的双手。
我们都沉默无语。我听见黑暗中传来微弱的流水声。
「来,」他说:「晚了。送梦者四周环绕,我们让他们顺心如意吧。」
我左手拿着小油灯,右手在空中写画那几个明亮的字母。我们穿过那扇门,然后沿暗黑的走廊前行。经过他房间时,我祝他好眠,他俯身亲吻我的前额。于是我们暂且别过,有夜晚的祝福相随。
西岸三部曲 Ⅲ 觉醒之力
The Annals of The Western Shore Ⅲ Powers
原著:娥苏拉·勒瑰恩
翻译:蔡美玲
Powers
拥有天赋的力量,
并不代表自由唾手可得。
唯有经过撕心裂骨的觉醒,
才能学会为自己奋战,并为选择负责。
葛维过目不忘,偶尔还能在「视象」中回忆起「未来」的片断,他活在他所在之处,也活在他不在之处;但这种内在力量无从解释,也无法掌控。因此,他在姐姐明智的建议之下藏起天赋,平凡度日。
葛维从有记忆以来就是奴隶,一个快乐、知足的奴隶,不曾想过奴隶之外的生活,困在粉饰太平的牢笼中而不自觉,直到城市遭逢战乱,他向来相信的一切、他的整个世界,一夕之间破碎崩毁。
悲恸至极的葛维关闭了心门,选择忘却他已失落的,因为他并不曾拥有过。他踏上危险旅程,迈向空无一物的前方,探寻一个他并不明了的目标。从表面太平的城市到看似自由的森林,他的身体自由了,却找不到心灵的归属;从森林再到孤绝封闭的沼地,天赋的力量与过去却仍如鬼魅般纠缠不去。
葛维的旅程究竟会将他带往何方?是追寻自由?是追寻他的原乡族人?还是针对他奇特的内在力量,追寻其真正用途?
力量与信任
有个声音从我喉咙发出来,不是呜咽啜泣,而是粗厉的嚎叫。蒂娥若抱紧我,什么话都没说。
终于,我安静下来。整个人累极了。
「他们背叛了我们的信任。」我说。
我感觉蒂娥若点了点头。她坐我身边,一只手放在我的手上。
「世事本如此。」她用旁人几乎听不见的嗓音,说:「要么,维持那份信任;要么,就没有。对拔那而言,全部只关乎力量。然而,力量并非关键。信任才是。」
「他们拥有背叛信任的力量。」我苦涩道。
「就算是奴隶,也拥有那种力量啊。」她慈和的嗓音说。
第一部
第一章
「不要跟别人讲喔。」霞萝告诉我。
「但是,假如它真的发生呢?如同看见下雪那次?」
「就因为那样,才叫你不要跟别人讲嘛。」
姐姐与我一同坐在学堂的长条椅上。她一只胳膊搂着我,让两人一起左右摇晃。温馨的搀搂与摇晃使我心绪放松,于是,我把身子朝姐姐晃去,稍微撞一撞她。可是,我曾亲眼目睹的景象,以及它引起的激动惊惧,依然挥之不去,所以,没多久我又脱口而出:「可是我应该告诉他们才行!那是一场入侵!他们可以警告士兵预作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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