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之子+沉默之声+觉醒之力_[美]娥苏拉·勒瑰恩【完结】(1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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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市邦联的人祭拜祖先,没有祖先的人——解放民和奴隶,只能祭拜所属世家的先人或城市诸先祖,即古早以前的伟大亡灵。奴隶们大多喜爱西岸其他地区知名的神明,像是恩努神、雷涅王、好运神。

  我生而为奴,这一点不用再说,因为我正在讲述的故事大多与奴隶有关。假如你读到埃绰城史或城市邦联其他城市的历史,一定都是关于国王、议员、将军、英勇军人、富有商人等人的事迹,他们是有权力、可以自由行动的人。各城市的历史不会谈到奴隶的事迹。一个奴隶纵然有诸多长处和美德,也是隐而不显的。没有权力的人,连对自己也得隐匿不显才行。霞萝早已明白这道理,而我正在学习。

  我们奴隶,我们这些家仆,都在备餐间进食,粥、面包、乳酪、橄榄等等,经常不缺。新鲜水果或干果、牛奶也一样,晚上及冬天早晨则有热汤可喝。我们的衣服和鞋子都不错,床褥也洁净温暖。阿而卡世系是富有慷慨的门第。有些门第的主人会指使光着脚、饿着肚子、鞭痕累累的奴隶上街办事,我们的主母非常瞧不起那种主人。在阿而卡世系,老奴隶过了能有效工作的年纪,依然可以吃饱穿暖,直到离世。霞萝和我所爱的葛蜜——她也是主父的奶娘——到了老年,就受到极为友善的对待。我们可以向其他门第的奴隶吹嘘,说我们喝的是肉汤,盖的是羊毛毯。我们瞧不起有的奴隶必须穿制服——我们认为那样既卖弄又低劣。他们不像我们门第那样事事传统、悠久、稳固、健全。

  成年男奴都睡在后院外,一个叫做「棚寮」的独立大屋内。女奴和小孩睡在靠近厨房的大寝室。世家的婴儿和门第奴工的婴儿以及他们的奶娘,则住在离世家各房间不远的育婴房。西厢内层花园外围有好几间叫做「丝居」的宜人套房,供赠品女孩在里面娱乐宾客或娱乐爱人之用。

  男孩什么时候该迁居到男人的棚寮,由妇女决定。几个月前,专爱在大寝室欺负幼小的侯比,就被送去了大寝室对面的棚寮。起初,棚寮内年纪稍大的男孩对他不友善,但侯比却视之为迈向男人的升级,反而回头嘲笑我们睡在「垃圾堆」中。

  提帛也盼望能被送到对面去,我倒是非常乐于待在大寝室,在这个大寝室里,霞萝与我有自己的小角落、还有附锁的箱子和蓆子供我们自用。葛蜜生前像母亲一样照顾我们,她过世后,我们就彼此照顾。由于奴隶没有父母或子女,所以大寝室的妇女可能照顾一个或好几个孩子;没有哪个幼儿单独睡觉,有的小孩甚至有几个母亲共同照顾。孩子们称呼照顾他们的妇女为姨娘。我们有好几个姨娘都说,我不需要母亲,因为我有一个那么好的姐姐。我衷心同意。

  侯比迁走以后,在大寝室里,我姐姐不再需要处处保护我免受侯比欺负。可是,在大寝室以外的地方,霸凌却日渐加重。比如,我负责的打扫范围涵盖整座宅邸,侯比会留意我正在哪个没人的院落或走廊打扫。发现我是单独一个人时,他就抓住我的后颈,把我提起来摇晃,有如小狗摇老鼠,要把它的脖子摇断那样;他一边摇,还一边对我龇牙裂嘴狞笑,然后松手,让我重跌在地,最后还踢我几下才离开。被提起来摇晃是很恐怖、无助的经验。我总是狂乱地又踢又打,但我的手臂比他的手臂短太多,打不到他,就算碰巧打中,他好像也没有一点点感觉。碰到被他欺凌的时候,我不敢大声求救,因为奴隶之间如果争吵,打扰到世家成员,会被严惩。我猜,我的无助喂养了他的残酷,因为他的残酷越长越大。侯比从不敢在别人面前摇我、踢我,可是他越来越常伺机守候,找机会就绊倒我,或把我手中的餐盘碰翻之类的;最糟的是,他对每个人谎称我诸多不是,指控我偷窃、打小报告。

  大寝室妇女对侯比的搬弄是非不大在意,但棚寮那些年龄较大的男孩却听信他的话,渐渐把我当做无用的小间谍、夫子的宠物。那些男孩我不常遇到,因为他们的工作不在我工作场所的范围内。可是,每天上课,我都会碰到托姆。自从排水沟之役以后,托姆完全甩掉提帛和我,只跟侯比作伴。侯比已改口叫我「臭粪」,托姆也开始这样叫我。

  叶威拉不能直接责骂托姆。托姆是主父的儿子,我们夫子是奴隶;大家尊重的是他的角色,不是他本人。所以,他可以纠正托姆在阅读、工程测量或音乐上的错误,但不能纠正托姆的行为举止。他可以说:「你得重做那个习题。」但他不能说:「停止那行为!」但,托姆小时候多次无心怒火的发作,早已让叶威拉琢磨出一套应对办法,至今仍在使用。每逢托姆又开始打打闹闹,叶威拉就用力把他拖出学堂,关在厅廊末端的一个贮藏间,并威胁说他要是出来,夫子就会把他的糟糕行为向主父母报告。托姆便在孤独中度过发作时间,等候被放出来。其实,像那样被关起来隔离,对他而言可能是一种纾解,因为等他长大,强壮到夫子无法处理的年纪,碰到他又大吵大闹,假如夫子说:「托姆,去厅廊贮藏间。」他还是会跑去,把自己关起来。现在,他大约有一年没那样子发作了,只不过有一、两次他又躁动不安,扰乱到其余所有人,夫子平静地对他说:「请去厅廊贮藏间。」他还是和以往同样听话,乖乖地去了。

  某个春日,侯比又在学堂使劲欺凌我:趁我写字时摇我坐的长条椅;故意打翻墨水瓶,却说我想弄脏他的手抄本;我经过他旁边时,用力拧我——不巧被夫子看到,夫子说:「侯比,放开葛维。把手伸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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