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妨碍他们很容易,因为我们从早到晚有自己的事要忙呢:到山上和林中探险,去浅溪涉水玩水,盖水堤、偷袭果园、做柳叶哨子、编结雏菊花环、盖树屋。什么都做,什么都不做,有如一群欧椋鸟,吱吱喳喳,吹吹唱唱。亚温有时与大人在一起,但多半时候跟我们玩。他带领我们上山探险,组织我们演一出戏或跳一段舞,娱乐世家的人。叶威拉帮我们编写假面剧或一般戏剧。爱丝塔娜、莉丝、霞萝以前就受过舞蹈训练,再加上珊菟纯净道地的美声领唱,亚温弹奏七弦竖琴,我们结合起来,利用偌大的打谷场充当舞台,谷仓充当后台,果真完成几场不错的表演。提帛与我有时负责过场喜剧,有时扮演军队。我喜欢那几次彩排,也喜爱戏服道具、演出夜晚的紧张与兴奋。其实我们大家都同样喜欢。粉墨登场结束,我们高贵的观众也礼貌地鼓掌完之后,我们马上开始讨论下一场表演,并向夫子缔索讨表演主题。
仲夏那些大热天之后的夜晚是最棒的时光,因为气温终于转凉,微风由西边吹来,南方黑暗的天空虽然依旧有闪电,但我们都跑到户外星空下,躺在麦秆填充的蓆垫上闲话聊天,闲话聊天,闲话聊天……然后一个接一个陆续默不作声,沉沉入睡……
若说永恒有季节,一定是在仲夏。秋季、冬季、春季都是转变和过场,但在夏季的高峰,年岁平衡了。虽然它仅仅是正在消逝中的一个片刻,但即使在消逝的当下,人心却明白,它不可能生变。
以我的记忆力之佳,我依然不是很确定,我们在凡谭度过的三个夏天,哪件事在哪个夏天发生,因为它们好像全都是同一个金色的长日,外加星光灿亮的夜晚。
我倒是记得头一个夏天,托姆和侯比不在的日子有多么愉快。谈起这件事,霞萝与我都很讶异,我们几乎忘记侯比的敌意曾经如何压制我们,几乎忘记我们多么害怕托姆爆发的脾气。虽然我们很少谈到明福的死——因为他的死,我们对托姆的恐惧变得宛如芒刺在背。因此,能够完全远离他,真的再好不过。
托姆不在,爱丝塔娜与亚温好像与我们同样感到轻松与解脱。虽然两兄妹年纪稍大一点,又是世家的人,但他们与我们玩在一起,根本没注意年龄或阶级。那是亚温童年期的最后一个夏季,他享受那个夏季,有如一个小男孩那么活跃勇敢,撇开尊荣地位,乐在展现本领。他妹妹爱丝塔娜和他还有我们玩在一起,脱离世家妇女的约束,也变得快乐、勇敢。最先率领我们到邻居果园突袭水果的人,就是爱丝塔娜。「啊,他们少掉几颗杏桃,不会怎么样啦。」她边说,边告诉我们到果园后面的捷径怎么走,反正负责摘果子的人还没来,而且也不会注意到我们……
当然,他们还是发现了我们,而且当我们是寻常小偷,一边叫嚷着跑过来,一边用力朝我们丢石头和泥块,仿佛怀着不共戴天之仇,提帛与我扮演沃图斯人时也没那么穷凶恶极。我们只有窜逃一途。逃抵我们自己的土地时,又喘又笑的亚温背诵〈尼萨丝河上那座桥〉:
莫瓦士兵逃了
莫瓦汉子跑了
如同饿狼面前的羊群
逃离埃绰的部队
「那些男人真恐怖。」莉丝说。她险些没能逃过一个追她的大汉。那个大汉直追到两家边界,还朝她丢石头,幸好石头只擦过手臂。「畜生!」
霞萝正在安慰小欧蔻——她跟随我们进了果园,下起石块和泥块雨时,我们又飞奔经过她。欧蔻吓死了,但后来大家说说笑笑,加上亚温装模作样逗她,她才放下了惊惶。亚温总是能留意到幼小孩童的恐惧与感受,而且,他对欧蔻特别温柔。他抱起她,让她跨坐在肩上,一边朗诵:
我们是莫瓦男人吗
竟在敌人面前逃逸
或者我们该为埃绰城而战
如同我们久远以前的祖先
「他们太小气了。」爱丝塔娜表示:「熟杏桃已经开始掉落,他们绝不可能全部摘完。」
「其实我们是在帮他们摘。」珊菟说。
「就是说嘛。他们真是小气又愚蠢。」
「我倒认为,我们可以去问欧伯议员,是否可以到他们家的果园摘些水果。」黑若世系来的瘦表兄尤特说。他是个非常守法的男孩。
「不先问就摘,滋味好很多。」亚温说。
想起梧桐树林里的小规模战斗和围城——尽管结果悲惨,依然让我怀念——我有灵感了:「他们是莫瓦人,懦弱残酷自私的莫瓦人。我们埃绰人要忍受他们的侮辱吗?」
「当然不!」亚温说:「我们一定要吃到他们的杏桃!」
「他们什么时候休息?」珊菟问。
「傍晚。」有人说。其实没人真的知道。我们根本没注意农场工人忙些什么,他们在我们四周来来去去,如同蜜蜂、蚂蚁、小鸟和老鼠,那是另一个物种的事情。珊菟说,就等到夜晚时分再回果园,到时候可以自由采摘杏桃大吃特吃。提帛猜想他们放了几只狗在欧伯的果园,负责夜晚看守。亚温被我的好战态度所动,提议我们拟定突袭莫瓦几座果园的计划。不过,这回得好好筹画:事先探勘,并安置监视哨,可能还要储备一些投掷物,用来回敬敌人的攻击,必要时掩护撤退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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