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之子+沉默之声+觉醒之力_[美]娥苏拉·勒瑰恩【完结】(1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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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再一次聆听这种悠久古老的信念,是一种慰借。而且,叶威拉并没有禁止我阅读克思的作品。那本《宇宙演化》我也不常读,因为很难,而且我觉得它既遥远又怪异;但是,那本书或德宁士的书,有些诗行偶尔会进入我的脑海,慢慢揭开它们的意义和美丽,宛如山毛榉的叶子在春日舒展开来。

  我与全家人一起站着观看爱丝塔娜身穿银白相间的袍子,越过大中庭,走向她未来夫婿时,想起了那些诗句中的一行:她是一艘船,行驶在流动的灿亮水面……

  叶威拉发表演说,满是经典嘉言;阿而卡世系的学识让在场每个人留下深刻印象。阿而卡的主母为代表,讲了将女儿交给塔克世系该说的话。对方的主母上前接受我们的爱丝塔娜——塔克世系未来的主母。接着,我的幼儿学生合唱一首结婚颂——珊菟陪他们练习了好几星期。订婚仪式于是完成。坐在顶层楼座的七弦琴乐手和鼓手一齐奏乐,名门出身的两家人,齐集大厅宴乐跳舞,我们这些门第奴隶也有盛宴,也有音乐、跳舞,只不过是在后院。天气已寒,而且微雨,但我们还是打算跳舞,而且随时准备重开盛宴。

  爱丝塔娜冬季订婚,春分结婚。一个月后,亚温被召回他的军团。

  埃绰城正磨刀霍霍,准备入侵卡席卡。与莫瓦结盟对抗我们的沃图斯,由于畏惧卡席卡的力量,加上看出可以利用其战败衰弱期间,好好挫挫它,于是转而与我们联手。埃绰人与沃图斯人打算入侵卡席卡城,攻陷或围困它。卡席卡这座大城市,有时是我们的敌人,有时是我们的同盟。珊菟说过的,一次又一次,来来又回回。

  亚温离开那天,我见到霞萝。她获准到大河门去,夹在激动欢呼的民众当中,目送亚温和他的军团行军上战场。她没有泪流满面,她依然如同整个围城期间一样,对亚温抱着确定的希望。「我想,幸运神永远聆听他祈祷。」她面露微笑,但很认真:「我是说,在战场,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霞萝,你的意思是什么?」

  只有我们两人在图书馆里,可以自由交谈了。但霞萝踌躇了好半天,最后才抬头看我,发现我当真不懂她的意思,她才说:「主父高兴看他走。」

  我不苟同。

  「不,真的,葛维,听我说。」她坐近我,很低声地说:「主父不喜欢亚温缔。他真的不喜欢!他嫉妒亚温!亚温将来要继承鄂敦阿而卡的权力、他的门第、他在议会的地位。而且亚温俊美、高大、仁慈,像他母亲。他是迦列人,不是阿而卡人。他父亲受不了看到他,主父非常嫉妒亚温,我见过!有一百次了!你想,为什么是亚温,长子,继承人,再次被送上战场?应该去当兵的次子,一直接受各式各样精选的训练好成为军人的次子,却安安稳稳留在家里?而且带着贴身保镖!这条懦弱浮夸的毒蛇!」

  我一辈子不曾听个性情温良、心地柔软的姐姐这么忿恨地说话。我吓呆了,哑口无言。

  「托姆会被打点成议员,你等着瞧!」她说:「鄂敦阿而卡希望亚温有一天,有一天被杀掉——」她柔和但激动的嗓音爆出这样的字眼,而且抓紧我的手。「他这么希望。」她小声再说一遍。

  我想拒绝并驳斥她说的每一点,然而依旧说不出话。

  珊菟进图书馆。见到我们,她停下脚步,好像准备退走。霞萝抬头看她,哀愁地低语:「噢,珊菟奥。」珊菟走向她,展臂抱住她——我没看过这个沉默害羞自持的女孩对任何人这么做过。她们紧紧相拥,仿佛希望向对方保证什么,但却没办法。我坐在那儿,纳闷得说不出话来。我试着相信她们是因为亚温离开而彼此安慰,但我晓得并不是那样。我看到的,不是悲伤,或爱。而是恐惧。

  珊菟的视线越过我姐姐,对上我的目光,表情有一股强烈的愤慨,但渐渐淡化。无论她在我身上见到什么大敌,最后她还是再一次看见我。

  她说:「噢,葛维!但愿你能够说动叶威拉去为霞萝请求,让霞萝去学堂协助他教那些小孩,或做什么事。任何可以让她离开丝居的事情都好!我知道你没办法,他没办法……我知道!我请求过主母,要霞萝当我的女仆,作为我的命名日礼物,就只是亚温不在家的这段期间——『我可以要霞萝吗?』她说不行,那是不可能的。我从来没有请求过什么。噢,霞萝,霞萝——你必须生病才行!你必须再一次挨饿!把自己弄瘦弄丑,跟我一样!」

  我不懂。

  珊菟不能理解我的不理解,但霞萝理解。她亲吻珊菟的面颊,然后转向我,拥抱我,她说:「别担心,葛维。会没事的,你看着!」

  然后她就走了,返回世家的厅室和丝居的房间,我返回奴隶棚寮。虽然既困惑又操心,但,我总是会重拾那个稳固的信念:主父、主母及门第祖先不会让这个家里任何事情真的走岔。

  第二部

  第七章

  四周很暗,我躺在一张有浓烈异味的怪床上。我的脸部上方不远,就是低矮的穹窿,由原始末凿的黑岩构成。我身边躺着暖暖的什么东西,紧贴着我一条腿。它抬头,长长的灰头有一张狰狞的黑嘴,它的黑眼睛正越过我凝望着对面。是一条狗吗?还是狼?这个景象我曾回想多次,每一次总是记得,醒来时,那条狗或狼紧靠着我,我躺在一个有岩石顶的黑暗地方——必定是个洞穴吧,毛茸茸的床铺臭气难当。现在,我又记起了它,而且我正躺在那儿。那条狗呜呜低哼着站起来,举步跨过我。有人对它说了话,然后那个人靠过来蹲在我旁边,对我说话,但我听不懂他说什么。我不知道他是谁,我是谁。我的头无法抬起来,我的手无法抬起来。我衰弱空虚,一无所有。我记得的是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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