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之子+沉默之声+觉醒之力_[美]娥苏拉·勒瑰恩【完结】(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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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是我以后的情况吗?隐居、独处,活在我的视象之间?」

  我觉得那幅景象太恐怖了。我猜,杜拉感受到了我的恐惧。

  他迟疑半晌,然后说:「你是不同的。你的起步与他们不同,我没办法说未来你会如何生活。」

  「说不定我永远不会再有新的视象了。说不定我是回到了湖上的起点,而起点即终点。」

  「你在害怕。」杜拉说时,流露不寻常的温柔。「想知道狮子是否走向你,的确很难。但别害怕,我会陪你。」

  「我在视象里时,你无法陪我。」我说。

  「不,即使在那里我也陪着你。现在,到露台等候狮子。」

  我顺从了,无精打采地走去小屋的小露台,跪下,俯临半岛尾端的泥泞和石头。往外望去,是平静灰暗天空下的湖面。我按照杜拉教的方法呼吸,努力不让思绪胡乱漂移。不久,我觉知到一头黑色母狮从我身后的地面走过,我没有转身查看。无论我原本在害怕什么,这时,我的恐惧都消失了。我坐在一个窄小的花园里,园内有奇花异卉。黑夜里,我在雨中走上一条铺石街道,就着对面一扇窗户透出的微光,看见雨水扑打街上一道红色的高墙。我在一间我认得的屋子的中庭里,阳光普照,那是我的房子,有个少女微笑着过来向我打招呼;看到她的脸带给我极大的快乐。我站在一条河中,水流几乎推倒我,我的双肩承受一份沉重的负担,重得我差点挺不住河水的冲力,而脚下的河砂很滑,我摇摇晃晃向前跨一步。我正跪在芦苇屿这间小屋的露台上。傍晚来临。日落之处有红霞遮蔽,最后一只野鸭飞过那片天空。

  杜拉一只手在我肩上。「进来吧。」他低声道:「你做了一次长途旅行。」

  那晚,他很沉默,而且对我很和善。他没问我看见什么,只确定我有好好吃晚餐,然后让我去睡觉。

  随后的几天,我一点一点,一遍又一遍告诉他我看见的那些视象。他让我再三回忆视象,更靠近、看细节,仿佛研究一幅图画那样,如此就算是那些我没想到该讲的、那些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看见了的,他也能一一挖掘出来。我觉得我的两种记忆合而为一了。

  那几天,我有几次再度「去旅行」——这是杜拉的用辞。情形就仿佛有一扇门开着,我可以任意进出,只不过不是按照我的意志,而是按照那头狮子的意志。

  「我看不出我的视象对我们氏族能有什么用处、能给什么指引。」一天傍晚,我告诉杜拉。「它们都是些别的地方、别的时间,几乎完全不在沼地。它们对沼地这里能有什么用?」

  我们当时正在外面捕鱼。那几天我们带到鱼蓆的渔获少得可怜,女人给我们的食物也相对不足。我们已经撒出鱼网,打算让它漂流一段时间,才收拉回来。

  「你所做的还只是小孩子的旅行。」杜拉说。

  「那是什么意思?」

  「小孩只用自己的双眼看,看见的是前面的事物,亦即将来会去的地方。假如他学习以成年男子的方式旅行,就学会看得宽广些。他学习看见别双眼睛可能看见的、看见别人将来会去的地方。他会去到他自己的身体永远不会亲自去的地方。对一个伟大的预视者而言,全世界所有地方和所有时间都对他开放。他与安霸同行,与哈萨同翔,他与众水之主同游。」他说得理所当然,还迅速、精明地打量我一番。「你从小未受教导,起步又这么迟,自然像小孩子一样在看。我能教你如何做更浩大的旅行——但你得信任我才行。」

  「我不信任你吗?」

  「对。」他平静地说。

  我姨母曾经针对我的「回想」对我说过一些话,但没有很深入。假如当时我搜寻我的记忆,有可能找到她说过什么,但我没有去搜寻。杜拉说得对:要是我跟他学,就必须照他的方式来。

  我收回鱼网。运气好,抓到两条大鲤鱼可以带去鱼蓆。我发觉鲤鱼是一种多刺又有泥味的鱼,但芦苇屿这里的女人喜欢鲤鱼。所以那晚我们拿到了丰盛的晚餐。

  吃过晚餐,我问杜拉:「你打算怎么教我超越孩童的视象?」

  他老半天没回答,最后才说:「你必须准备好。」

  「有什么可以让我准备好?」

  「顺从与信任。」

  「我没顺从你吗?」

  「在你心中。」

  「你怎么晓得?」

  他用像是不屑或怜悯的目光看我,没说什么。

  「那么,我必须怎么做?我要怎么证明我信任你?」

  「顺从。」

  「告诉我该做什么,我就照做。」

  我不喜欢这种意志之战,我不想要,但这却是杜拉要的。等到获得他希望的,他的语气也变了。他严肃地说:「葛维,你可以不继续往前。」他说:「预视者之道是艰辛的道途。既艰辛又可畏。我会随时陪伴你,但你才是去旅行的人。我可以指引你抵达这条道途的起点,但之后我只能跟随。是你的意志要勇往直前,是你的眼睛去看。假如你不愿进行更浩大的旅行,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也没办法强迫你。假如你想放弃这趟旅行,明天就离开,回去东湖村。你的孩童视象有时候会回来,但很快会逐渐消褪;至终完全消失,你也失去这种力量。到时候你可以像普通男人一样过日子——假如你希望那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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