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感觉,因她而起的那份责任感,像块石头压在背上,压得我提不起精神。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跑跑、躲躲、走走,早就走到了……我生她的气,因为她害我落后,拖慢我的脚步,还与我争论怎么走法。「我不晓得。」我说。
我们继续前进。我总是留意缩小我的步伐,以配合她的步伐。这时我们走到一条货车路,越来越靠近河流了,而且看到右边前方一个小镇的房舍屋顶;不久也看到码头,有几条船系泊着。
我曾经请求幸运之主将祂过去所给我的祝福,照样给这个孩子。现在,我连祂也不信任了吗?只有笨蛋才会自以为知道得比幸运神还多,因而胡乱行动。虽然我素来是个笨蛋,却也不是那种笨蛋。
「等我们到了镇上再看看。」经过大约半哩路的沉默之后,我说。
「我们有钱付船费,不是吗?」
我点头。
我们穿过苹果园,进了小镇,直接往河滨查看情况。没有船只系泊,码头也没有人。我们上坡回街道,有一家小旅店,门开着,我探头进去。在吧台张望的,是个英俊但沉着脸的大头矮子——不比湄立高。「需要什么,沼地的?」他说。
我直想转身跑走。
「跟着你的是什么来着?小狗吗?不对,山帕神为证,是个小鬼。你们两个都是小鬼。那,你们要什么来着,牛奶?」
「对。」我说;湄立则说:「对,麻烦你。」
他端出两杯牛奶,我们坐在一张小桌子旁边喝。他站在吧台旁仔细打量我们。他的注目让我非常不舒服,但湄立似乎无所谓,还一反平日的羞赧,也用注目回敬他。
「这里有黑猫吗?」她问。
「为什么这里要有黑猫?」
「大门上方的招牌写的。还有图。」
「啊。老天。那是指这屋子。意思是,黑猫标志,恩努神赐福。你们要往哪里去呀?就你们两个吗?」
「往下游去。」我说。
「准备搭船喽。」他从开着的门望出去,看看是否有船系泊。
「不。我们要走路。如果有船肯载我们,也可能走水路。」
「目前没有船只停泊。佩锥的驳船明天进来。」
「往下游去?」
「确定到撒力河。」那男人说。本地人似乎都把「先驷利河」叫做「撒力河」。
他帮湄立的杯子添牛奶,然后移动沉重的脚步到吧台,再回来时,拿了两大杯水果酒。他在我面前放一杯,自己举起另一杯致意。
我与他一起举杯致意,湄立也举起她的牛奶杯致意。
「假如你们愿意,今晚可以在这里过夜。」他说。湄立亮着眼睛看我。时候已渐晚,我尽全力忘掉我的恐惧,拾起幸运神给我们的。我点点头。
「有什么好付帐的吗?」他问。
我从口袋拿出两个青铜币。
「因为假如你们没什么可付帐,我就把这小鬼吃了,懂吗。」矮子正经八百地说,还装出龇牙裂嘴的恐怖相,往湄立扑去。湄立大吸一口气,退缩到我身上,但接着就笑了——比我莞薾这个玩笑还笑得快些。矮子挪回身子,也露齿而笑。「吓死我了。」湄立对矮子说。矮子很开心的样子。我可以感觉到湄立的心跳,小小身躯颤抖着。
「钱收起来吧。」他对我说:「等你们走时再算。」
他带我们到楼上一个小房间,位在旅舍的前侧,从矮窗看出去就是河面。房间挺干净的,只是摆满了床,有五张挤在一起。他煮了一顿可口晚餐,我们与天天晚上在那儿用餐的两个码头工人一起吃。他们都没话说,主人话也很少。晚餐后,湄立与我沿着码头散步,看傍晚霞光照在水面上,然后就回旅店上楼就寝。起初我睡不着,我的脑子在一些没有结果的思绪和恐惧之间打转又打转。最后,不知不觉睡着了,但始终没有深眠——然后我突然坐起,盲目瞎摸之前放在帆布床边地上的刀子。楼梯有脚步声,停停走走。房门吱咯响起。
有个男人进房来。我仅能从窗户照进来的暗淡星光捕捉他的形影。我坐着不动,按捺我的呼吸,也按住我的刀子。
庞大的身影跌跌撞撞经过我的床,摸路走到尾端那张床,坐下。我听见鞋子落地的闷响。男人躺下,扭动一下,诅咒一声,就安静躺着了。很快地,他开始打鼾。我心想:那是一种招数,想让我们以为他睡着了。可是他一直保持那样深长的鼾声,直到拂晓。
湄立醒来,发现房里多个奇怪的男人,惊骇莫名,等不及要出去。
我们的店主给她热牛奶当早餐,给我温热的水果酒,另外还有可口面包和新鲜桃子。我太不安、太担心了,静不下心等候那艘驳船。我告诉店主我们打算走路。他说:「如果你们想走,那就走吧。但假如你们想漂着走,驳船再一、两小时就进来了。」
但是上午过去一半,驳船才进码头。是条又大又长的船只,中央有船舱,让我想起沼地亚曼达的船。甲板上堆了许多板条箱、干草捆、林林总总的货品和包裹,还有几笼鸡。利用卸货和上货的时段,我询问船主能否让我们搭便船。很快我们就讲定,一个银元的船资,一路载到先驷利河,夜宿甲板。我回「黑猫」结算花费。「一个青铜币。」矮子说。
「两张床,食物和饮料。」我有意见,放了四个青铜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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