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之子+沉默之声+觉醒之力_[美]娥苏拉·勒瑰恩【完结】(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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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恐惧消失了。我已经渡越第二条河。我睡得久而沉。

  出大太阳了,我们才醒来。我们把湿东西全部摊开晒干,在那个柳树丛的土坳里勉强吃着不新鲜的湿面包。湄立好像没受什么伤,但沉默警觉。最后她说:「我们不必再逃了吗?」

  「应该不必了。」我说。吃面包前,我下到河滩,藏身树丛中,巡视全河和两岸良久。理性告诉我,我应该害怕;理性说,侯比大有可能游泳过河,躲在附近;可是,非理性却一直告诉我:你安全了;他走了;那道连结已打破。

  湄立正望着我——带着孩童的信任。

  「现在我们身在峨岱,这里没有奴隶,」我说:「也没有搜奴人。还有……」我不知道湄立有没有看见侯比跟在我们后面的河中,也不知道该怎么提起他。「还有,我想我们已经自由了。」

  她花了点时间深思这句话。

  「我可以再叫你葛维吗?」

  「我的全名是葛维艾塔纳喜多怡。」我说:「但我喜欢尖嘴儿这个名字。」

  「尖嘴儿,和吱咯儿。」湄立喃喃道,低头看地,脸上挂着小小的半圆弧微笑。「我可以继续当明福吗?」

  「可能是不错的主意。你喜欢就好。」

  「再来,我们要去见那个在城里的大人物了吗?」

  「对。」我说。就这样,等我们的东西晒干,我们再度启程。

  前往美生城的旅程很轻松,事实上整段旅程都算轻松,只不过现在感觉美好,因为摆脱了两河之间一直尾随,并使我的路途蒙上阴影的担忧怀惧。到了美生城之后,要做什么,两人如何维生,我毫无想法。然而,提太多问题好像对幸运神和恩努神不知感恩,到目前为止,祂们一直与我们同在,不至于到现在才丢下我们不管。前进时,我低声唱克思的歌谣,借此向神致谢。

  「你唱歌不像有些人唱得那么好。」我同伴带点外交辞令地评论。

  「我知道我唱得没那么好。那么,你唱吧。」

  她扬起甜美但不大稳定的细小声音,唱出一首她在拔那之屋听过的情歌。我想起她美丽的姐姐,不晓得湄立长大是否也会那么美丽。我发觉自己想着:「让她免除美色吧!」然而,那实在是一种奴隶的思维。我应该学习以自由的思维思考才对。

  峨岱是一块宜人的土地,到处是苹果园,道路沿边种植白杨树。地势从河岸缓缓上升至我曾从远方见过的蓝色群山。我们步行,有时搭顺风货车。我们在村庄的市场采买食物;或者,有农妇看我们路过,可怜那个风尘仆仆的小男孩,就给我们牛奶喝。我也曾被责骂,怪我不该把小弟带出来长途跋涉,但我的小弟紧依着我,瞪视对方以表达忠诚的抗议,责骂的人就心软了,主动给我们食物,或让我们在草棚过夜。先前河流转弯,离开了我们的道路,五天后,我们重回河岸,就这样来到了美生城。

  美生城拔河而起,建造在陡峭的山上,有石板屋顶、红瓦屋顶,还有许多塔楼,以及几座雕饰华美的桥梁。美生城是一座石头城,它没有城墙,这让我觉得奇怪。也没有城门、没有哨塔、没有守卫。我在任何地方都没有看到士兵。我们走进一座大城市,宛如走进一个村庄。

  街道满是人、车、货车、马匹,沿街的塔屋有三、四层楼高。热闹喧攘拥挤的程度对我们俩而言无比巨大。湄立紧抓着我的手,我很高兴被抓着。我们经过靠近河流的一个市场,相形之下埃绰城的市场顿时小得不像样。由于我们如今是又臭又脏的一对,所以我心想,最好能找到一家平实的旅店,放下背包,清洗一番。我们经过市场,正在寻找旅店招牌,看见两个年轻人,穿着灰棕色的轻便长披风,头戴遮耳扁绒帽,大摇大摆从一条陡街走下来。他们跟叶威拉夫子的图书馆里一本书中的图片一模一样:美生大学的学生。他们看我盯着他们瞧,其中一位稍微对我眨眨眼。我走上前,说:「抱歉打扰,能不能告诉我们大学怎么走?」

  「直接从这里上山,朋友。」眨眼的那一位说。他好奇地看着我们。我不晓得接着要问什么,最后才说:「山上有提供住宿的地方吗?」他点头:「最便宜的是鹌鹑。」他朋友说:「不对,是吠狗。」他说:「全看你对昆虫的品味而定。喜欢跳蚤就去鹌鹑,喜欢臭虫就去吠狗。」说完,他们笑着继续走下街道。

  我们顺着他们下来的路往上爬。不久,圆石道路变成台阶。我看出来我们正沿着一片大石墙走。很久以前,美生城曾经是一座城堡,这片墙是那座城堡的墙。墙内可见几座银灰色的石造宫殿耸立,有陡斜的人字形屋顶和高大的窗户。台阶终于带我们来到一条略弯的街道,沿街是成排的小房舍。湄立小声地说:「到了。」小房舍比肩而立,两家旅店就在其中,挂着各自的招牌:鹌鹑和凶悍吠叫的狗。「跳蚤或臭虫?」我问湄立,她说:「跳蚤。」我们于是在鹌鹑投宿。

  我们痛痛快快洗了澡,将没穿的衣物交给满脸不悦的女店主清洗。我们仔细搜寻跳蚤,但好像比大部分草棚还要少。吃完一顿吝啬而且不大美味的晚餐,湄立准备就寝了,这趟旅程,她虽然顺利捱过,但每天其实都将她小小的力气用到极限。最后两天,她忍不住哭了,而且变得暴躁些,像所有疲乏的孩子一样。我自己也是狠命硬撑过来的,但现在置身这个城市,我感到内在有股兴奋的精力,它不让我休息。我问湄立,假如我出去一下,她会不会担心。她躺在床上,恩努像握在胸前,心爱的披风覆盖着床单,高高拉起。「不会,」她说:「我不会担心,尖嘴儿。」但她看起来有点哀伤、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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