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赋之子+沉默之声+觉醒之力_[美]娥苏拉·勒瑰恩【完结】(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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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米和莎丝塔瞪大眼睛——每次碰到我知道她们不知道的事情时,她们都这样。我觉得那很蠢,难道要是碰到她们谈论如何给衬料做折边、如何给折边做衬料时,不管是哪件事,我也应该瞪大眼睛?虽然未必总是了解她们,但我可不会瞪大眼睛看她们,仿佛认为她们知道那些事情很古怪。

  克思对我说:「卡朗山脉是我们最雄伟的山,如同你们的苏尔山。高山地区到处是山丘和岩石,农民很穷。他们有些人拥有某种力量是真的;但『巫术』是危险的词。所以我们都称为『天赋』。」

  「现在置身阿兹人中间,我们就说那些都没什么。」桂蕊用她冷静的、稍带揶揄的口气说:「我们不希望因为来自天赋族群就背负着罪名,并被石头打死。」

  「那么,」波米想开口,因为害羞,又打住。桂蕊鼓励她,波米于是问:「你有天赋吗?」

  「我能与动物融洽相处,它们也能与我融洽相处。这种天赋叫做『召唤』,不过其实比较像聆听。」

  「我没有天赋。」克思微笑道。

  「我不相信你这么不知感恩。」商路长说着,并非开玩笑。

  克思接纳这斥责。「您说得是,商路长。我确实被赋与了极大的天赋。但那是……那是一个错误的天赋。」他皱眉,而且几乎是绝望地想找到贴切的字眼,仿佛,他诚实回答与否,乃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对我而言,那并非错误;但是对我的族人而言,那就是错误的。因此,我才离开他们,离开高山地区。我从我自己的技艺获得无上的喜悦,但有的时候——有时候,心里难过时,自然也想念高山的岩石、泥塘与众山的宁静。」

  商路长静心注视他,不评断,只赞赏。「欧睿克思,即使住在自己的城市、自己的屋子,一个人也可能因思乡而心里难过。现在,你是一个流亡者置身在几个流亡者当中。」他举起玻璃杯,里面是水,因为我们没有酒。「敬我们的『归乡』!」他说完,我们全体与他同饮。

  「如果你的天赋是错误的天赋,正确的天赋会是什么呢?」波米问,她的害羞一旦不见,就永远不见了。

  克思注视她。他的容貌变了。对波米随口提出的问题,他本可以随口回答,波米照样会满意,但那不是他这个人的性质。

  「我家族的天赋是『消解』。」说到这,他不由自主举起双手覆盖双眼——这是奇特的一刻。「但我却被赋与『造就』的天赋。阴错阳差。」他抬头往上看,仿佛迷惑不解。我看见坐他对面的桂蕊忧心地切切望着他。

  「一点也不。」商路长以一种平静亲切的威信这么说,一句话,就舒缓了当时不自在的气氛。「你在你的诗中,把你被赋与的天赋送给了我们。真希望能现场聆听你说书。」

  「别鼓励他,」桂蕊说:「他会滔滔不绝讲那些诗,讲到太阳下山还不停。」

  莎丝塔噗哧一笑。我想,这是她听得懂的头一件事;而且她觉得「讲到太阳下山」这个说法很好玩。

  克思也笑了,还说他能永永远远不停谈诗。「唯一比讲述更棒的事是聆听。」他说:「或是阅读。」他投向商路长的目光里,有一个信号或挑战,比字词本身更沉重。当时,在阿兹统治下的安苏尔,阅读是沉重的字眼。

  「这宅邸曾经是诗篇的良舍。」我的商路长说。「再多尝点鱼吧,桂蕊贝曦?依思塔,你来不来吃啊?」

  依思塔喜欢商路长提高嗓门命令她坐下来用餐。她立刻进来,向宾客屈膝为礼。一念完面包谢辞,她立刻就问:「来了一头狮子,顾迪要怎么应付?」

  「它在马车里,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这个不信神的傻瓜。」顾迪说:「我说过,别去乱动那辆马车。你没去动它吧,嗯?」

  「那种事情,我当然不屑为之。」顾迪的粗大无礼加上他的大嗓门冒犯了依思塔,反而让依思塔变得优雅起来,几乎矫枉过正了。「一头狮子何惧之有。那么,它会继续待在马车内吗?」

  「最好让她跟着我们——假如不会打扰各位。」桂蕊说完,看出了这番话对莎丝塔、波米,可能还包括依思塔所产生的反应,立刻补充说:「但,让她睡在马车内可能比较好。」

  「这没道理。可以让大家见见我们的另一位客人吗?」商路长说。我不曾见他这样亲切和蔼,同时又坚定有力。我现在看到的是「往昔好日子」时依思塔的那位商路长。「她用餐了没有?请带她进来吧。」

  「噢。」莎丝塔虚弱地说。

  「她要吃的不会是你,莎莎女儿。」依思塔说。「她可能比较想吃一点鱼吧?」看样子,依思塔不会被任何狮子吓倒。「鱼头我还留着呢,准备煮汤用的。非常欢迎让她享用。」

  「谢谢你,依思塔,今天上午她早就吃过东西了。」桂蕊说:「而明天是她的断食日。狮子如果养得肥肥的,看起来会很可怕。」

  「我毫不怀疑。」依思塔附和道。

  桂蕊告退,不久,用一条短皮带牵着她的半狮一同回来。这只动物的大小如同一条大狗,但外形与步态迥异于大狗。这是一只猫,一只身子长,但结实柔软流畅的长尾猫;短短的脸,珠宝似的猫眼直视前方,步伐半带佣懒,半带尊贵。她的皮毛是沙子的颜色,带点黄褐。脸部四周的毛色较淡,柔柔细细长长的;嘴部四周和下巴底下的毛是白色的。她的长尾巴末端是一撮黄褐色的羽毛。我见到她,一半害怕;一半着迷。这只半狮蹲坐在自己的后腿上,一个接一个看我们。她张开嘴巴,露出粉色的宽舌;打呵欠时,露出可畏的白牙;然后,她合上嘴巴,闭上黄玉般的大眼,满足地发出呼噜声——那可是雷鸣般毫不客气的呼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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