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道,“那几天闹鬼,没人睡得好。戴全翻来覆去的,一直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继续往下叙述,“直到大概二更天的时候,突然刮起了大风,雷轰隆隆的响,所有弟子都醒了。然后戴全好像中了邪,慌慌张张的跑了出去。我那时往墨阁追了几步,但那风阴的很,我,我实在害怕就又回来了。然后再也没有出过门。”
司徒巽凝神盯视,“怎么没听你说过。”
崔玉背脊僵直,唰唰冒冷汗,“……我,我说过呀,是追了几步。啊不,十几步,呃……也可能是几十步。”
“我说墨阁!你刚才说你往墨阁方向追,为什么你会知道要去墨阁?”
戴全死的地方明明是翊锦堂。
崔玉被反问搞傻了,“我,刚才说过?”
司徒巽视线凌厉逼人,“你问我?”
亲娘啊——
这种情形是不是以前也发生过?
崔玉说话一向没什么毛病,突然就犯了结巴,“是是是是墨阁阁,戴戴戴全他他好像好像很在意墨阁阁。我我我我我我,我有一次卡看看到他在墨阁烧纸纸纸钱,说说说说说……”
司徒巽想起戴全放置在矮柜里的剩余纸钱,冷冷道,“舌头掳直,他说了什么?”
崔玉拼命吞了几口口水,活动了一下舌头,“他,他说那天是他舅娘的忌日。”
忌日?
原来他是跑到了墨阁烧纸钱。那里能有什么讲究?
月色沉埋在浓云厚雾之中,司徒巽来到墨阁,于院中打量庄里唯一一座八角阁楼。灯火稀绝的阁楼与夜色浑然一体,看久了,仿佛高大的阁体会在瞬间向你颓然倾塌,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态势。
弟子们听信谣言,少在墨阁来往,诡异的沉寂把所有不详都拢到这个角落。
司徒巽心尖一动,‘太皞治夏’难道是……
他往深处想,会不会戴全也发现了什么?
不,不会!那张纸条其实是他——
等等。
菩提树?!
他的视线无意落在院中的菩提树上,一种可能性逐渐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常听漪涟聊起各地奇事,其中便有关于菩提树的说法。据说和佛教渊源极深,曾为佛祖挡风遮雨,助他战胜心魔,彻悟真谛,所以有护法神之称。因此许多寺庙栽种菩提树,有保驾清心,祛除邪祟之意,参拜菩提神树也是许多地方的民俗。
戴全是徐安人氏,徐安信奉伏羲,崇敬神灵。他选在墨阁烧纸钱原因,或许就是为了菩提树。凭此猜度戴全心思,三月初四那夜狂风大作,巨大的心理恐惧下会作何举动?
恐怕案发当时戴全去的根本不是翊锦堂,而是墨阁!
司徒巽站在菩提树下向翊锦堂望去,果然能看见戴全死亡之地。那夜的戴全很可能碰巧发现了异端,才会走向翊锦堂。早在前几日,漪涟曾对此质疑,一定是察觉到了可疑之处。
司徒巽看了眼云中月,心不安宁。她究竟下山做什么?
阿涟……
第二十七章 远山故事
“跟踪了一天一夜,柳笙到底要去哪里?”
晨光渐渐从东方蔓延开,绿荫小道里淌过丝丝凉的风。漪涟惑然不解,跟着前方的黑鹰一路骑马向东奔去。路越走越窄,越走越坎坷,马蹄艰难的踩在厚厚的枯树枝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是一种寂寥的音色。
“你这头鹰到底可不可靠,喂饱没?确定它追的是柳笙,不是食物?”大约只有蛇鼠一类才会往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钻。
王尹骑马赶路还是悠哉劲,“文若驯养的应该饿不着。如果真追的是食物,晚上就把它变成你的食物。”
漪涟才没兴趣,问道,“柳文若他自己呢?”
“我让他回疯人院了。”王尹勾起一笑来,“你不是想知道那堆骨头的真身吗?这个时辰他多半正替你挖着。”
漪涟警惕无言。
别看她不拘小节,其实是个谨慎的主,平日总会下意识观察他人颜色。若有一天,出现一个人,能完完全全猜度到你的心思,那会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愿这个王尹的出现只是巧合,猜透她的心也是巧合。
无奈她除了谨慎之外,更加现实。她明白,世间的巧合不会那么多。
“停下了。”随着王尹的一声提醒,就看见黑鹰缓缓降落于绿荫之中。两人反应及时,先后拉住了缰绳,“应该就在不远处,我们只能步行过去。”
二人跳下马,将绳拴在树干上往更深处走去。
随着脚步愈发吃力,他们意识到这是一条上山的路。
四月多雨,路面湿滑,每一步踩下去会有湿哒哒的粘腻感,这让王尹止不住的恶心。脚步越迈越快,恨不能飞过去,哪怕是少跟地面接触片刻也好。
漪涟瞧着他蹙着眉头超到前面,故意高声道,“那双长靴价值不菲吧?可惜不是火浣布,弄脏了可不好洗。”
王尹慌快的脚步一刻没停,嘴上也不服输,“小钱而已,回去就扔了。”其实他现在就恨不得一把甩远了去。
好在这段路没有持续太久,大约是半山腰处,被绿丛覆盖的小道豁然开朗。一条栈道直通另一座山头,同样郁郁葱葱,焦躁的王尹总算松了口气。谁料好景不长,另一座山头的恶心小路再次让他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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