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涟四下打量,没有动静,便试探挤入横七竖八的书架中。满满当当的古籍挤兑了月色,又令烛光派上用场。在差不多中央处,一个铜质烛台遗落在书架角落,伸手一摸,还有余温,定是刚熄灭不久。
“知道你在,出来吧。”
话音落下后静默良久,一排书架后响起了极轻的衣料声。那人迟疑移步,缓缓绕出身影,英俊的脸庞逐渐在烛火中变得分明。
“巽师兄,难得你会躲我。”
司徒巽眼里闪过惊讶,而后释然,不过片刻又泛起疑色。漪涟面对面看他变脸,很是好玩,打趣道,“师兄,你要是往人前表演一遍,就不该有人喊你黑面神了。”
司徒巽揉了揉眉心,“师妹何必取笑我,你定是猜到了我为破解口诀而来。只是我不明白,你如何得知是我?”
没错,他是为了口诀而来墨阁。
太皞治夏,其实是指方位。太皞,东方天帝,主东;夏,乃是炎帝所管辖,为南。所以这句口诀指的是东南方,陆华庄的东南方正是墨阁。这奥妙其实不难,怪陆书庸心思太复杂,才会多年无果。
漪涟道,“戴全告诉我的。”
“……不要胡闹。”
“我认真得很。”漪涟强调,“前几日大家光顾着惊讶陆霞的身份,忘了很多疑点,比如那张染血纸条。”她从袖口把纸条掏出来,是去阿爹的书房偷拿的,“‘太皞治夏’这四个字是不是你丢在戴全的尸体上?”
司徒巽稳然不惊,“何以见得?”
“虽然你极力将字写得扭扭捏捏,但太皞治夏依旧不是戴全能写出来的,特别是‘皞’字,我打赌他不会写。”漪涟将纸条收回袖中,“我看过他在翊锦堂写的账本,不会的字都用同音替代,而这个‘皞’字一笔都没有错。”
司徒巽摇头,“你不会这么草率下定论,肯定有其他原因。”
漪涟道,“巽师兄,你既然因为戴全是徐安人氏猜到菩提树的深意,怎么会犯这种错误?”
司徒巽蹙眉,等待下文。
“徐安信奉太皞没有错,但徐安人一般将太皞唤作伏羲,所以太皞治夏如果让戴全来写,他会写成伏羲治夏。且这纸条上的血迹很自然,它到戴全身上的时间一定不会与戴全死亡时辰相差太远。我记得弟子成晚把守戴全尸体,能把纸条神不知鬼不觉放到他身上的一定只有最先发现尸体的你。”
除了之间微动的烛火,两人的视线毫无阻碍的撞倒一起。司徒巽根本找不到借口避开那双闪亮亮的眼眸,终于一声叹息,诚然妥协道,“我是为了寻找口诀。这许多年,除了太皞治夏,其余两句毫无头绪,借戴全之题发挥是无奈之举。”
漪涟兴趣盎然,“传说陆华庄有数不尽的宝藏,看不完的武功绝学,二叔就算了,你也想要?”
看着一双水灵眼眸,司徒巽眉梢的锋芒软下来,如此殷切的眼神拨得他心弦颤动。
或许是因他过于严肃,漪涟与柳笙更谈得来,每当看到两人有说有笑,他心里总不是滋味,他很清楚,这是嫉妒。迫于当时有许多顾忌,话总不能明说,而今,事已至此,他再压抑又能如何?
短暂犹豫后,司徒巽一把握住不远处的手。突如其来的温度让漪涟一惊,想挣脱却没得逞,只听清冷的声线带着独特的情义,一字一字道,“事关重要,于旁人自不多言。于你,我可以说。只多问一遍,你真的想听?”
漪涟机灵反问,“我怎么觉着你还有后话?”
司徒巽严肃表示,“你既然有勇气找上门,还怕后话?”
“两码事。我是谨慎。”
听罢,他胸口闷的难受,“谨慎?你竟以为我会害你?”
反常的司徒巽弄得漪涟心里没底,逞强道,“还,还不至于这么严重,但保不齐你是和陆宸串通好逗我玩。”
司徒巽无奈,失望之外总有一些没发泄的闷气,“从小到大,都是你一意折腾,我何曾逗过你?每次闯祸,我又哪次没帮你?可你偏是与别人要好。大师兄便罢了,为什么连柳笙也排在我之前?你与他说话总比与我说得多。”
漪涟发蒙,这味儿不对呀。
“阿涟……我喜欢你。”司徒巽如此道。
还在琢磨的漪涟当场傻眼,“等等等等等等!巽师兄,你演的哪出戏?”
“我很认真。”司徒巽郑重道,“你那么聪明,为何全庄都看得明白,你却不懂?”
漪涟别扭的移开视线,她又不是傻子!问题是庄里人的想法不是她的想法,她知道归知道,想与不想则是别论,“……兄弟,事有先后。我们现在要讨论正事,其余的先往后挪挪可好?”
司徒巽面不改色,“可以。还是那句话,你真的想听?”
漪涟急道,“你这是威逼利诱!从前怎么没见你有这手段。”
司徒巽凝视她,“怪你从前没好好看着我。”
“你——!”漪涟愕然。
好家伙,真有能耐。眼瞅着一张正经脸,转头还会使心计!可她岂会被牵着鼻子走?收敛浮躁之气,漪涟笑道,“也罢,巽师兄想说就说,不说也无妨。我陆漪涟既然能查到这,还怕后头挖不出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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