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知常人拜会该如何?五百金入门,八百金入厅,想见着本师的脸,少说再备下一千金。你自己掐指算算,省了多少钱?”说完,再次将杯中佳酿一饮而尽。
漪涟记不得进府后是第几次投去异样的目光,眼神鄙夷道,“您知道自己这算什么吗?”
“算什么?”
“乱臣奸佞。”
君珑笑容愈发艳丽,不以为然,“侄女此言差矣。你且说说,寻常百姓可交得起这笔钱?”
“倘若负担的起,便不是寻常人家了。”漪涟觉得明知故问。
“这便是了。”君珑再问,“既然寻常人家负担不起,谁会来我这太师府?”
漪涟狐疑道,“不是百姓,自然是官家。”
君珑表示认同,“那什么样的官家能挥金如雨,不惜花费上千两来见本师一面?”
漪涟也仰头饮了一杯酒,托腮思考起来。朝廷给官家的俸禄有多少她不太清楚,但她读过书,书上说清官都过得可怜巴巴。能为了一个矫情男人一掷千金肯定有问题,脑子有问题,品行更有问题。
“你是说贪官?”
“差不许多罢。”
漪涟眼色更加鄙视,“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混在贪官堆里的,肯定不会是清廉好官。叔,你对得起百姓吗?”
君珑指尖轻轻敲着花梨桌面,“侄女这话又错了。你再给叔说道说道,什么叫好官?”
不知是否是酒的原因,漪涟的脑子转的有些慢,弯弯绕绕来回问,她不懂君珑想表达什么,只好把话往下接,“忠君爱民,造福江山社稷就是好官。”这是阿爹告诉她的。
君珑道,“说得不错。那就按你这话,如何说叔不是好官?”
漪涟本能要辩回去,嘴一张,忽然无言以对。
“我所出的高价,只有贪官负担的起,取来的钱,用于吃穿,也算还于百姓。此举难道不是劫富济贫?”
大约只有君珑才能说出此等不讲理的霸王逻辑,漪涟准备反驳,却被生生被截断了,“也罢,旁的不论,就照你的话说,我不贪百姓之财,算爱民,为皇帝办事,是忠君。造福社稷是不敢说,谈不上好官,怎样也算不得乱臣奸佞罢。”
漪涟从前就觉得这人脸皮厚,没想到歪理也能说得这么振振有词。她痛痛快快再喝一杯,决定重新掌握谈话主动权,“叔,您这是邪道。贪官贪的是谁的钱?还不是仗着脸皮厚从百姓手里一分一厘扣出来的。他们拿了百姓的,你拿了他们的,有差吗?”
君珑笑问,“那么我不拿他们的,他们就不贪了吗?”
“这……”漪涟顿时语塞,再次词穷。心里不觉犯了嘀咕,她从前也是亘山上一霸王,骗吃带抢有理有据,怎么最近动不动就被反将一军,不该每次都是喝多了呀。
然而今晚她喝的是有些急,眼前已经模模糊糊,再被暖风一吹,整个人就止不住的晃悠悠。恍惚间听得君珑感叹了一句,“丫头,你太年轻,世间不是所有东西都能在道理上说得通。千万记得一句,朝廷尤其不讲理。”
第四十四章 第二幅画
漪涟恍然闻此一句,心觉异样,抬眼看他,只觉鄙夷世事的眼里多了几分不与人说道的无可奈何和酸苦,隐约之中意外令她心里某根弦抽了一下。
不对!不能被忽悠进去!她使劲摇摇已经晕乎的脑袋,狠狠又饮了一杯,用足底气争道,“别人讲不讲理我不便评说,但您不讲理我是知道的。”
“哦?叔如何不与你讲理了?”
漪涟摆着脑袋左右摇了两下,端正坐姿,准备好好给说道说道,“远的不说,就说姝妃这事。你早就收到爷爷的托付,知晓真相,还好意思装得不知情跑来陆华庄耍得我团团。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如果想让我帮巽师兄查,尽可明说,何必玩阴的。”
君珑很无辜,“叔不说,是时机未到,和你折腾两码事。”
“不管!你肯定是故意的!”漪涟一口咬定,“但是有几个问题。”
君珑挺有兴趣的勾手,“说来听听。”
“第一,你为什么对陆华庄的动向了如指掌?姝妃的事埋藏了十多年,刚冒出太皞治夏的字条你就跑来了。第二,同样时隔多年,你怎么认出我的?见还未见,只凭柳文若两句话你就知道侄女上门?”
“你的解释是什么?”
漪涟虽然有了七成醉意,但不是失忆,对已经盘算过得答案还是有印象的,“你有卧底。”
君珑无声微笑,漪涟又重重说了一次,“你有卧底,就在陆华庄!尽管我不知道是谁,但你肯定安插了人。”说完,大约是用了些力气,胃里突然一阵翻搅,酒劲上头,直接让她趴桌上了。
君珑帮她抚背顺气,“过程不重要,结果皆大欢喜。”
漪涟难受捂着胃,舌头转的比较艰难,“我不喜欢被人利用。下次要帮忙,麻烦,直接说。我会看,看在阿爹面子上,给您,成本价的。”
君珑笑道,“怎么,陆华庄有大钱,你还要和叔计较小钱?”
漪涟在迷迷糊糊中听见陆华庄,眼眶忽然湿润了,液体滑过鼻梁的时候,她小小声唤了声‘阿爹’。然后凭着仅剩的一点神智道,“庄里……崇尚节俭,小钱也要……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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