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郎礼服_[法]皮耶·勒梅特尔【完结】(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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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吹的也许是西风,不过有够冷。她把夹克领子竖起来,穿过大道。这个时候,客运站里面几乎没有人。苏菲只怕一件事:她父亲没有办法像她这么有纪律。但愿他会出现。但愿他也想见她一面。门可罗雀的车站贩卖部里,没有一个她认识的面孔,苏菲松了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她穿过车站大厅,走下一小段台阶,然后如释重负地从那个冲水马桶的水箱后面拿出一个棕色纸袋。当她又回到街上时,几颗打前锋的雨滴开始降落在人行道上。西风。

  那计程车司机很有耐性。

  「我无所谓,只要里程表有在转……,」他刚是这么说的。

  他车停在那儿已经十五分钟了,后面的乘客有意无意地望着窗外。他说:「我在等人。」还用手背去擦车窗玻璃上的水蒸汽。这是一个已经有把年纪但腰杆仍然挺直的男性。对面一个女人在等红灯,然后快步地穿过马路,并竖起她夹克的领子,因为开始下起雨来了。她迅速地朝计程车转了一下头,但脚步并末稍停,终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算了……,」老人叹了一口气:「我们也不可能在这里等上一天。载我回去旅馆吧。」

  真够古怪的语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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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莉安·勒布隆。要习惯它还真的得费把劲。苏菲不晓得为什么,一直很讨厌这个名字。也许在学校的时候,曾经有个女孩子让她印象不佳吧。但她没有选择权。人家就直接给了她这个:玛莉安·勒布隆,还有一个比她实际年龄还要大上十八个月的出生年月日。不过这个她无所谓。苏菲现在已经看不出来几岁了,人家猜她三十或三十八的机率是一半一半。这张出生证明是十月二十三日开出的。「有效期限三个月,」那卖家这么告诉她。

  今晚她再见到他时,对方将出生证明往她面前一推,然后慢条斯理地数起钱来。他甚至没有那种生意人大赚一笔的心满意足。一个极专业,冷静异常之人。苏菲当然一句话也没说。她已经想不起来了。总之,她唯一记得的是,她回到住处,橱子打开,行李箱打开,然后把所有的东西往里头乱塞,把一撮不该垂下来的浏海往上拨,然后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整个人往厨房的门一靠。她用最快的速度冲了一个澡,冷水澡,冰的甚至。她一面穿衣,一面拖着疲惫不堪,笨重迟钝的身子,迅速地又将屋子巡了一遍,免得忘记任何重要东西,只是,她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了。然后她就发现自己在下楼梯了。这是一个明朗的漫漫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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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个月以来,苏菲已经养成一种对那些有问题的套房,那些二房东的可疑转租以及非法黑工的敏锐嗅觉,总之,一切见不得天日但却能让她每到一处即可顺利藏身的伎俩。来此之后,她先是细细地过筛所有的工作机会,专门看那些最糟糕,根本不需要任何条件的征人启事。不出三天,她已加入了一个专门打扫办公室的清洁公司,同事不是非洲就是阿拉伯妇女,顶头上司则是个从亚尔萨斯来的,充满母性光辉却患有虐待狂的太太。半个月算一次薪水,付现。「维耐」老板的上限是只肯为一半数量的女工报工,苏菲属于另外那一半没有薪水单的。表面上苏菲还是装出一副很不满的样子,心里却一直祈祷老天不要让她得逞。

  晚上十点左右,苏菲下楼到人行道上等着。一辆交通车会来载她,然后一一地将各组清洁人员轮流从这家保险公司送到那家资讯公司。「一天」的工作就在清晨六点的钟声中结束。半夜的点心时间,则是趁着从这家到那家的路上,在车里头吃。

  转眼已经十月一号了。她只剩下两个半月来好好进行她的计划,而且她非成功不可。从这个月初开始,她开始跟一些人见面。她只在一间婚友社注册,想说如果效果不好,再多找几家。问题是婚友社的费用真的不便宜。她从餐厅经理办公室里摸来的一千四百欧,恰恰好用来付她前面几次相亲的费用。

  玛莉安·勒布隆这个身分只能在「合理的期限」内使用,换句话说,有效期不是很长。她于是暗自下了一个决定:就选第一个。尽管被逼得走投无路,整个人永远必须战战兢兢,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日渐消瘦的程度肉眼可见,但苏菲自见了第一个对象之后,发现「第一」这个词的内涵其实很空洞。她后来列了一张清单:男性,不要有小孩,身家清白,其他的都好说。不过在婚友社那边,她还是一副要求蛮多的样子,故意说一些蠢话像什么「希望对方是个老实人」,「生活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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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内·巴欧赫,四十四岁,一个老实而且过着平稳生活的男人。

  他们约在一家咖啡厅。她马上就认出他来了。一个胖嘟嘟的庄稼汉。狐臭很严重。模样和电话里的声音完全相符。是个开朗的人。

  「我是从兰巴克来的,」他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她花了二十分钟,才明白原来从兰巴克来的意思是这位仁兄在一处很乡下的地方种葡萄。苏菲点了一根烟。他用指头点点那包烟。

  「我现在就可以告诉您,跟我的话,这个就得戒掉……。」

  一个大咧咧笑。显然对自己能用这么微妙的方式来展现雄风,感到非常得意。他话不少,像所有独自生活的人那样。苏菲什么都不用做,就听他讲,并静静地看着他。她的思绪己经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她不得不逃。光想着以后要和这个男人进行的身体上的亲密接触,她就忍不住想再点一根烟。他谈论着自己,他的葡萄园,他那只从未戴过婚戒——不然就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的无名指。也许是咖啡厅里面太闷热,还是已经有顾客开始点菜的用餐区那边传来的乒乒乓乓的杯盘碰撞声,一股晕眩向苏菲袭来,慢慢地,从肚子渐渐往上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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