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要从她家出来的时候,因为运气实在太好,被我看到在门口的擦鞋垫上有一张咖啡色的小纸头,颜色跟门的一模一样。这肯定是苏菲出门时贴在门和门框之间,等到我一开门,它就掉下来了。根本无从得知她原本贴在什么地方,我也不能就这样一直站在楼梯间,只好又进去公寓里面想办法,但说真的一下六神无主。如果把它拿起来呢,那等于确认了她假设的答案,贴到其他的地方去,一样是证明她有理。她到底设了几个像这样的圈套?我可能连自己掉进去了都不知道。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我选择了一个最激烈的手段:将计就计。我回家拿了一个小型的铁撬。再上去他们的楼梯间,往门缝里撬了好几下,我还把门打开,让撬门的力道看起来更猛烈一些。我的动作必须很快,因为尽管已经设法将发出的声响降到最低,但邻居还是听得见,何况这栋楼白天还是会有人进出。不过我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来检查成果:看起来是蛮像闯空门失败的杰作,铁撬和门之间的碰撞所引起的气流,说明了为何那片纸头会掉落在地。
不过我还是很担心。我应该要加倍地谨慎。
十一月二十五日
我在不二价超市买了跟她一模一样的东西,绝对地一模一样。不过就在要去结帐前,我多拿了一瓶非常昂贵的威士忌。这个牌子他们家的吧台上也有,是文森的最爱……,然后趁苏菲排队买面包的时候,我把购物袋调了包,出去时给门口的警卫塞了张字条,要他注意那个穿灰色衣服的太太。
然后我走到对街,站在一架提款机前面。从那里可以把超市里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我的苏菲果然被一个警卫拦下来,她还在笑,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警卫请她一起过去,要看她的袋子……。
苏菲在超市里待了超过一个小时。中间来了两个穿制服的警察。我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事。她走出超市时,一副要崩溃的样子。这一次,非得去看医生不可了。没有别的办法。
十二月五日
从九月开始,百好事会定期举办拍卖会,不过我还弄不清楚是什么在让苏菲要去或不去。因为我缺乏这方面的讯息,所以完全无法预知。譬如昨天晚上九点有一场,但苏菲昨天可能比较想在家看电视吧,我一直等到九点十五分还不见她下来。后来我就自己去了。
昨天的人很多。那个接待小姐站在大厅的入口,笑咪咪地把一本本铜版纸印刷、精美绝伦的目录递给上门的顾客。她一眼就认出我来,露出一个非常耐人寻味、兴味十足的笑容,我于是不很刻意地回了她一个浅笑。拍卖会很冗长。我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又出来大厅透透气。那个小姐正在清点剩下的目录,一面继续发给几个姗姗来迟的客人。
我们聊了起来。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她叫做安德丽(我很讨厌这个名字),站着的时候看起来比坐在柜台后面更胖。身上的香水味还是那么恐怖,甚至,因为距离拉近,闻起来更讨人厌。我讲了几个很有把握的小插曲,果然把她逗笑了。我作势得返回拍卖会场,先踏出好几步之后,才祭出我的万用宝,回过头去问她拍卖会结束后愿不愿意跟我去喝一杯。她蠢态毕露地娇嗔起来,可以感觉出她很喜欢来这套。表面上她会跟你说拍卖会结束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但同时又小心翼翼免得对方打退堂鼓。结果后来我一共也等不到十五分钟。我拦了一辆计程车,带她去环城道区那边吃消夜。我记得一家酒吧,就在奥林匹亚对面,光线很昏暗,有鸡尾酒,英国啤酒,无论几点都可以叫东西来吃。一整个晚上都无聊得要死,但我非常确定这是未来的养分。
这个女生真是让人很鄙夷。
昨天晚上,我又看见我的这对恋人在玩翻跟斗。苏菲显然不是很投入。她看起来好像有心事的样子。我像去参加弥撒一样睡着了。
十二月八日
苏菲怀疑是不是她的PC有问题。她怀疑自己的电脑是不是遭骇客入侵了,但她不晓得要如何破解。她又弄了一个新的信箱,但这一次没让电脑记住密码。我花了六个多小时才进去,里面却是空的。我改了密码。现在轮到她进不去了。
文森已经在担心了。他的内心其实很纤细。他只是很低调地问苏菲「过得都还好吗?」但这样只是很委婉的说法。他打电话给他妈时,就提到觉得苏菲有可能「有忧郁症」。他妈语气听起来很能体谅的样子,看这个老太婆有多虚伪就好!她跟苏菲彼此都很讨厌对方。
十二月九日
苏菲透过她还多少有些联络的一个她过世母亲的朋友,很快就在某专科医师那边约到看诊时间。我不晓得她脑袋在想什么,可是去找一个「行为主义派的治疗师」,我觉得有点脑残。她为什么不去找个好的心理医生?一个比起任何人都更保证能让你发疯的家伙……,看来她一点都没跟她母亲学到东西。她不这么做,反而是去找一个什么鲍赫威医生,一个江湖郎中。他听了她在给华乐莉信中描述的那些征状,竟建议她要先去「确认自己的疑虑是不是站得住脚,是不是客观。」所以,她得开始做笔记,任何事情曲日期,全都得写下来。这样一定会很累。
是说,以上一切,她老公全不知情。这是个好现象。我觉得好的,对苏菲当然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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