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在玄关的橱柜里找出那双旧的网球鞋。无意之间,她把手探进法兰兹一个旧袋子的夹层里,再伸出来时,指间就多了这张三公分见方的照片……。她看看厨房挂钟上的时间。现在开始已经太晚了。明天。明天。
第二天,日复一日,苏菲开始在家里进行地毯式搜寻,神不知鬼不觉地。她不断地有恶心的感觉:因为自从那天起,她就一直强迫自己把法兰兹给她吃的药全吐出来(这个是吃头痛的,这个是吃了好睡的,这个是吃了不会紧张的,「没有副作用,是植物提炼的……」),所以有时候她会突然想吐,发作起来连跑到厕所或浴室的时间都差点不够。她整个肠胃都出了问题似的。尽管如此,她还是继续挖掘,搜索,探寻,把整个屋子里从上到下都翻过了。什么都没有。除了这个之外,但这个已经很够了……。
接着她又想到别的问题,一些更早之前的问题。苏菲花了许多时间,甚至好几天在找那些一直不出现的答案。有时候,她甚至真正地被灼伤了,仿佛真相是一团烈焰。她不断地被烫到手,却仍无法看清。
突然之间,她成功了。不是因为得到了什么启示,而是一种直觉,好像雷电那样即时。她望着客厅的茶几,上面摆着她的手机。缓缓地,她把手机拿起来,打开,取出电池。然后用切菜小刀的刀尖,把第二片盖子上的螺丝松开,在里面找到一片很迷你的橘色电晶片,用双面胶固定着。她拿一支拔毛的夹子慢慢地把它夹起来。透过显微镜下,她看到了一组字母和数字组合的密码:SERV.0879,空了一格之后还有:AH68—(REV2.4)。
几分钟之后,她用古狗搜寻到了一个美国电子仪器设备的网站,在他们的型录页上,和AH68对应的产品叫做「GPS信号器」。
「你去哪里了?」法兰兹问,气急败坏:「四个小时!你明白吗,」一直重复,好像连他也无法相信似的。
四个小时……。
那是两天前。苏菲只不过离开家,搭上公车来到十八公里外的维尔法兰市,在一家咖啡馆点了饮料,然后把自己的手机藏到咖啡馆厕所里,接着又去维里叶市场那边那家景观餐厅坐了一下。那家餐厅的景很棒,可以看到整座城市,整条街和街上的咖啡馆。不到一个小时,法兰兹来了,小心翼翼却显然有什么心事的样子,两度骑着摩托车经过那家咖啡馆前,想看看苏菲有没有在里面……。
苏菲整晚对华乐莉说的事情,归结到最后,那就是:这个她为了逃避警方追捕而与之结婚的男人,就是害她的人。这个她每天晚上跟他一起睡觉后,让他骑在自己身上的男人……。这一次,华乐莉的眼泪决堤了,无声地淌在苏菲的头发上。
奥维涅先生,身穿着蓝色工作服,手戴工地手套,正在给他的大门除锈。已经两天了,法兰兹没有漏掉他做的任何一件事,他的一举一动,都去了哪些地方,但法兰兹没有比较的标准,所以无从得知先生这两天的作息是否起了什么改变。他竭尽目力地望着那栋屋子,就是想在先生出门时看出任何里面另有他人的风吹草动。基本上,先生是一个人住。法兰兹曾跟踪过他几次。他开的是一辆蛮宽敞蛮新的福斯,金属灰。昨天,他先到超市买了点菜,再去加油。今天早上,他去了邮局,并到省政府办了将近一个小时的事,然后回家途中在一家园艺大卖场买了几包培养土。到家后也不搬下来。他把车子停在用来做车库的谷仓前面,谷仓有两扇很大的门,只要开一边,车子就可以进去。法兰兹不得不和排山倒海而来的疑猜奋战:他已经这样一无所获地等了两天了,似乎没有必要再这样浪费时间。但他也不断地反复地思索,仍然断定除此地外,他绝不可能在别处等到苏菲。直到晚上六点左右,奥维涅先生终于把除锈剂的盖子盖起来,走到室外水龙头下洗手。他打开车子行李箱想把那几袋培养土搬下来。但觉得实在太重,便算了。直接把车子开进谷仓,打算在里头卸。
法兰兹看看天空。现在天还很亮,他所处的位置也没有立即的危险。
派崔克·奥维涅将车子停进谷仓后,再度去打开后车厢。他望着他那蜷腿睡在里面已经超过五个小时的女儿,若不是苏菲及时用严格的眼光要他切不可出声,他恐怕已经忍不住开始大声讲起话来了。他把话吞回去。苏菲爬出来,做了几个伸展动作,眼睛一面在谷仓内搜巡。然后她转过去看着她父亲。在她心目中他永远是那么帅。但他却不忍对她直言:见到她这般瘦骨如柴,筋疲力竭的模样,他都快认不出来了。她那对好似发着高烧的眼睛下面有黑青色的眼圈,她的脸像羊皮纸一样干瘪。他被吓到了,而她完全可以体会那种感觉。她上前紧紧地抱住他,闭起眼睛,默默地哭了起来。父女俩就这样待了一、两分钟。然后苏菲放开他,泪眼模糊地笑着想找手帕。他把自己的递过去。在她心目中他是永远的强者。她从牛仔裤后面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她父亲也把老花眼镜从衬衫口袋拿出来,仔细地读起来。一面读,偶尔也抬头看看她。一脸错愕的表情。他的眼光也会碰到她腕上的包扎:他觉得好难过。他点点头,好像在说:「怎么会这样。」他终于看完了,竖起大拇指比了OK,像那份文件上面指示的那样。两人相视而笑。他把眼镜放回去,理了一下衣服,深深地吸一口气,走出谷仓,到院子里去就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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