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是疯了。”从开始解剖以后,琳达已经不是第一次喃喃自语。她的手指在死者嘴上晃动,伸直的手指距离发紫的嘴唇只有几厘米。
“这一切实在太诡异了。”
“不,琳达。我们现在所做的都是尸表检验的一般步骤。一步一步来,就像我们在局里做的那样。这样我才能确定我们没有忽略掉什么。”
“如果跟你说这个家伙戴着整副假牙,对你会有帮助吗?”
琳达越来越佩服自己了。她想象自己在上急救课,对着假人练习心肺复苏术,这样或许有点帮助。就算她以手指撬开上颚时,也能够忍住恶心的感觉。琳达拿出尸体嘴里的假牙,将它放在器具桌上。当假牙从牙龈上掉下来时,浓稠的痰丝卡在假牙上,发出一种类似亲嘴的拉长而猥亵的声响。她以为最可怕的状况已经过去了,直到她做出再次仔细察看口腔的错误决定。
“那里好像少了什么东西。”她叹口气,颤抖起来。
她感觉到艾德从后面靠近,和她一样吃惊地倒抽一口冷气。
“我失陪了。”他说着说着就离开了。
“等等,”赫兹斐的声音慌张起来,“尸体是少了下颚关节吗?”
琳达摇摇头,将镊子再次伸进口腔里。她的手抖得跟声音一样厉害。“有人把这个可怜家伙的舌头给剪断了。”
柏林—沙伦廷
舌头?
赫兹斐望着车窗外面的安全护栏。天色已暗,他们刚离开柏林的海里根湖。天空一直下着雪,因此他们只能以时速八十公里行驶在24号高速公路上。
少掉的舌头是不是和先前揭示的线索有关?
“或许他吞下去了?”琳达在电话中问。
“从解剖学来看,这是不可能的。”
自从电影《沉默的羔羊》里的莱克特医生用骇人听闻的方法驱使他的牢友米格斯吞下自己的舌头自杀后,很多门外汉都认为这是可能的。事实上,舌头最多只会滑到咽喉深处而阻碍呼吸道,但如果是这样,琳达也一定会看到舌头。
“口腔内有血吗?”赫兹斐问,下意识地玩弄起连接他手机和英格夫保时捷车上点烟器的充电线。幸好他记得从家里带出来。
“有,只有一点点,但已经足以让艾德一溜烟地逃走了。”琳达试着幽默一下。
赫兹斐咬着下嘴唇思考。
这一切都说不通啊。
少了颚关节,辨识起来会更加困难,然而被剪下的舌头象征着凶手的另一个意图。赫兹斐从少量的血迹分析舌头是在死后马上被剪下的,否则嘴里的血应该比现在更多。
这怎么联系在一起呀?
突然间,舌头被剪下的画面和他女儿笑靥如花的模样重叠在一起。赫兹斐甩甩头,将汉娜从脑海里赶走。他开始汗流如下,于是在仪表板上众多发亮的按钮中寻找前方暖气的开关。他问琳达能否发一张尸体的照片给他。英格夫扬起眉毛,给了教授一个“大事不妙”的眼神。
自从他们上路后,卫星导航系统已经不止一次报告从库克斯港市搭渡轮到赫格兰岛要四小时三十七分钟。谁都看得出来实习生恨不得知道所有秘密。他可能已经后悔伸出援手,但显然希望载教授一程以弥补早上的过失。他问了很多次,这个周末之后,赫兹斐是否还会让他继续在解剖室实习。到时候我会戴好眼镜的。我发誓。
“地下室里没有照相机也没有网络。”琳达说。
好吧,那么这个电话远距诊断还得继续下去。
姑且继续。
赫兹斐指着一辆车的尾灯,示意英格夫他们和前面那辆车的车距太近了。
赫兹斐问:“你把镊子往上插到到上颚里,有碰到什么异物吗?”
“没有,感觉软软的。”
“了解。”
不同于那具女尸,凶手并没有从口腔打开头颅,放进些什么东西。头部没有外伤,并不代表凶手会从其他地方往头颅里钻洞,前提是琳达在初步观察时没有遗漏什么重要的部分。
“咽喉深处看起来怎么样?”
“我看不出有什么,这里也没有X光。”
“你有手电筒吗?”
“我有手机。屏幕也有一些亮度。”
“好。请你拿着手机,站到头部正后方。然后稍微跪下,用手机从上面往张开的嘴巴里头照……”
“噢,天啊,这不会是真的吧……”琳达忍不住抱怨起来,但似乎还是照着他的指示去做了,因为她突然大叫:“那里头有东西!”
“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黄色的,看起来像塑料做的,卡在喉咙深处。”
赫兹斐感到心跳加快。
“好的,请你把它拿出来。”他顿了顿,当英格夫为了超越一辆撒盐车而转换车道时,他听到一声长叹。有好一会儿,整个对话都被盐巴撒在车上的声音给掩盖了。他们经过那辆撒盐车时,赫兹斐终于听懂琳达在说什么:“没办法。”
“什么没办法?”他缩在座位上。
“它卡太紧了,镊子一直滑落。而且说真的,我对于在尸体的嘴巴里戳来戳去已经渐渐失去兴趣了。”琳达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厌恶而尖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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