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害怕看到女孩已经死亡的景象。
汉娜!
赫兹斐冲进牢房,在沙发前跪下。汉娜的身体蜷曲着躺在沙发上。赫兹斐抓起她软弱的手。他发现她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他把她歪斜的头紧紧抵着自己的头,埋在她夹杂着灰尘和汗水的头发间痛哭。
“我来了,亲爱的。一切都过去了。我在你身边了,汉娜。”
他感觉到有人把手放在他肩膀上,但是他不想转身,只是赶紧用双手捧着汉娜的头,检查她的呼吸,感觉她颈动脉的跳动。
“可体松!”他对着后面大叫,但是跪在他身旁的医生摇摇头。
“我想她再也不需要了。”
“什么?”赫兹斐愤怒地瞪着他,“我的女儿是哮喘病患者。你不要胡说些没用的东西。你赶紧准备针筒就是了。”
“她不需要了。”医生指着汉娜说,“你自己看看吧。”
这会儿赫兹斐才看到她手里的喷剂。她还有浅浅的、但是很平稳的呼吸。
“她并没有发作。”医生轻声说,“她……”
赫兹斐点点头,接着他的话说:“她只是昏过去了。”
此时汉娜睁开一直紧闭着的眼睛。她盯着父亲看了几秒钟,却没有认出他来。更麻烦的是,她的眼神呆滞无神地飘向远方。
“汉娜,亲爱的。我在这里。”赫兹斐再试一次,他在她瞳孔前弹手指,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赫兹斐拨开她额头上的头发,她突然张开嘴巴。
“她刚说什么?”她一说出那个字,医生就赶紧在他身旁问。赫兹斐听不懂她在咕哝什么,听起来像“面包师傅”。
或者是屠杀者?
汉娜又试了一次,但是这次没有声音。她伸起手臂。赫兹斐转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班德鲁早就注意到露营桌上的电视机,他就是因为屏幕的闪光才找到这里的。现在他就站在这个破烂玩意儿前面,一条电线从那个东西接到许多并联的汽车电池上。
赫兹斐一边抓住汉娜软弱的手,摩挲着她冰冷的手指,一边盯着电视屏幕看。他一辈子看过许多死者的脸。但没有一张脸像这个赤裸的、血迹斑斑的、在床垫的弹簧网上方的绳圈上摇摇晃晃的女孩的脸让他如此触目惊心。
她是谁?
虽然他以前没见过这个女孩,此时仍然不能自已,仿佛在一本陌生的相册里突然看见一张诡异而熟悉的照片。屏幕里的画面很像是他在拖车里的摄像机上看到的牢房。
这个豆蔻年华的死者在绳圈旋转着,宛如有一只幽灵的手在推她。赫兹斐认出女孩脚踝上的蝴蝶刺青,不由得闷哼一声。
不!
仿佛被登山者的安全绳拉着往前走似的,他缓缓放开汉娜,不由自主地走到电视前面。
“不要碰。”他对着班德鲁大叫,但是为时已晚。市长已经把电视关掉。他转向赫兹斐,眼睛里流露出必须关掉的理由:这样的画面让他不忍卒睹。
但是我必须看。赫兹斐心想。他知道汉娜被关在这里而不得不目睹的画面,其实是要给他看的。
他把市长推开,把不得破坏现场的规定抛在脑后,直接跪在电视机前。
我一定要看。这是我来这里的理由。
他按下播放键,画面跳到刚才中断的最后一幕。
看那个控诉我的人。
视频跳到这一段:女孩还站在床垫的弹簧上,显然是在那里被强奸的,在地下室的床架上,而弹簧网看起来比汉娜的地牢还要冰冷。他要亲眼看最令人发指的画面。
“你最好不要看这一幕。”班德鲁用颤抖的声音说着,他早已别过头去。赫兹斐靠近一点,用手指抚摸那个既陌生又熟悉的女孩的轮廓,屏幕上吱吱作响。让人吃惊的是,她最后一次环顾四周,看了床边的纸箱一眼以后,她的身体似乎被静电力推了一把。视频忽然变得清晰,色彩鲜艳,画质比传统的监视器好很多。
有人想尽办法在凌辱她。
有个声音!
起初只是一点杂音,但是后来女孩抬起头。她满是泪水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取代了无力和恐慌的表情。接着她对观众比中指,奋力地大喊:“我现在知道我是谁。我不是妓女,你这个混蛋。”她开始微笑,“我叫蕾贝卡·史芬多夫斯基。”
沙德勒的最后一个受害者,这个十七岁女孩,在几个星期前被他绑架并且凌辱,现在纵身一跃,自杀身亡。
赫兹斐退了几步,蹒跚地走到汉娜身旁。汉娜仍然呆若木鸡地盯着屏幕。泪流满面的他用手遮住她的脸,不让她再看一次接下来的内容:地下室的门突然打开,两个男人冲进来,而赫兹斐立刻认出来:一个是他前同事史芬·马提诺克,另一个则是他不久前在视频里见过的。
菲利普·史芬多夫斯基找到了他的女儿。
他却永远失去了她。
2
赫兹斐在医院大门前的塑料长椅上很不舒服地扭动着。他没办法忍住哈欠,疲劳战胜了一切。在警察从西德过来带他回去审讯以前,他希望汉娜能醒过来。从牢房回来的途中,她再度在他怀里睡着了。现在她在医院二楼,裹着厚毯子,打点滴维持体内的水分平衡。一直到十分钟前,他始终抓着她的手,但是现在他得到冷飕飕的外面呼口气,免得在温暖的病房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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