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的碎片像五彩碎花一样掉到地上,却拼凑不出一幅有意义的画面。赫兹斐想到马提诺克的船屋,想到放舌头的玻璃杯,想到沙德勒。然后想到琳达在她第一次解剖时对他说的话。
回忆在他脑海里翻滚,他越走越快,开始小跑步,沿着医院走廊跑到通往停尸间的楼梯,他要去停尸间查看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疑点。
4
“尸体是不是少了下颚关节?”
“没有。有人把这个可怜家伙的舌头给剪断了。”
琳达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回荡,勾起他第一次和她透过电话合作执行解剖的回忆,他走到两张解剖台的中间。有人把两具尸体放在白色的尸袋里。这算是清除前几个小时混乱的唯一尝试。停尸间里到处是外来救援者留下的足迹,脚印边缘还有融化的雪。地上有工具、塑料手套,甚至横放着血迹斑斑的床垫。柜子和担架是竖着的,没人移动它们,任由它们挡在路上。
赫兹斐拉开第一只尸袋的拉链。他先看到的是女法官的腿和躯体。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大腿皮肤上结成血块、因尸体的气体而膨胀的水泡,琳达怎么受得了的?况且那时候尸体的肛门里还插着一根棍子。他再次把尸袋封起来,走到沙德勒那头。他踢到器具桌,发现沙德勒被剪开的T恤。
杨·艾瑞克·沙德勒。
“口腔有血迹?”
为了看清楚沙德勒的尸体,他也准备打开拉链,但是迟疑了一下。
他闭上眼睛,试着回想沙德勒的脸,脑中闪过他在马提诺克的船屋里看到的无数照片。然后他打开尸袋。
不用怀疑。
在他面前,在解剖台上的男人,看起来就跟他的回忆一样。就算没有监视器画面,他也认得出他。自从开庭以后,沙德勒的照片在媒体上散布了好几个星期。现在他的头发长了一点,但是脸上的血迹是不会错的:这里躺着杀害马提诺克女儿的凶手。
杀害史芬多夫斯基女儿蕾贝卡的凶手。
为了更清楚地检查张大的口腔,赫兹斐身体微微往前倾。他从夹克里拿出原子笔伸到嘴里,一如预期地,原子笔没有碰到任何东西。正如琳达描述的,舌头真的被割掉了。史芬多夫斯基在视频里坦承说:“起初,我只是要报复女法官,当然还有沙德勒。我当场把他的舌头剪下。他用来……”
“但这些有什么关联?”赫兹斐喃喃自语。
为什么琳达会在口腔里发现血迹?
赫兹斐目瞪口呆。现在他知道是什么让他这么不安了。史芬多夫斯基的视频遗嘱又在他眼前播放:“我们等到沙德勒的伤口愈合。马提诺克缝合他的舌头,这样这只猪猡才不会被我们搞到流血致死。等到他复原以后,我们就让他去干那个脏活。”
“这怎么可能?”赫兹斐缓缓将尸袋打开到尸体胸部的位置,再次低声说。如果沙德勒几个星期前舌头就被剪断了,那么琳达一定会看到接缝、线或结痂的地方。
而不是血迹。
“这不合理……”
他俯身端详着尸体,这才注意到它。如果他没那么疲惫,如果他没有分心的话,在正常的情形下,他应该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琳达剪开口腔,打开咽喉,从咽喉里拿出胶囊,并且剥开它。就他在思考的瞬间,沙德勒举起他的右手,把解剖刀捅入赫兹斐的肚子里。
5
他妈的,操。
他想要再刺一刀,但是现在他不得不赶紧闪人。出去。快点。
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沙德勒从解剖台一跃而下。
出去。一切就结束了。
他的计划毁了,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这个破岛的机会没了。就因为这个王八蛋嗅到哪里不对劲而跑了回来。
该死,他怎么也摆脱不了这一切。
首先是酷刑,史芬多夫斯基用面包刀割断他的舌头。就这样。只因为这个蠢货从他女儿身上取下绳索,这个没有用的垃圾。这是他搞过的女人里最麻烦的一次。
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找到蕾贝卡的,不知道他们怎么找到他的。不知怎的,他隐隐觉得,自从他出狱以后就被跟踪了。他一定是从另一个垃圾那里知道的,那个马提诺克。马提诺克的女儿更淫荡,更年轻。
他们绑架他,这两头猪。他们把他扔在一只箱子里,用搬家卡车载走,拉到东德的某个地方(湖边的一间屋子里)。这些混账。起初他以为自己要完蛋了。让他诧异的是,那个胖子割下他的舌头以后,他并没有被自己的血呛死。但是后来这个娘娘腔提出一个交易。
用女法官的命,换得最后一次交媾。
他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如果他为他们干了这个脏活,他们真的会让他强奸汉娜?但是他有选择的余地吗?如果他拒绝,史芬多夫斯基会把他凌辱至死,这点他很确定。那么最好还是拖延时间,找机会逃走吧。此外,用木棍插进女法官的下体也是一件很好玩的事。她判了他三年半,这个妓女。
沙德勒偷偷走到停尸间的出口。赫兹斐躺在他身后的地板上,不再发出死前的呻吟声。
那个垃圾是一个人来吗?
全都是懦夫。如果没有那个肥胖的搬家公司老板,他早就解脱了。但史芬多夫斯基和他可怜的同伴不同。马提诺克没胆割他的舌头。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将他运送到岛上来的;将他麻醉,关在马厩里,然后装载到搬家公司的货运船上。说到汉娜,该死,他都没有机会看到她,但是他知道她在这个岛上。当她在隔壁地牢里和那个死胖子说话时,他听见她的声音。虚伪的野兽。她说的好像那个胖子是她好朋友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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