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dòng房那天丈夫解裹脚布的时候,要是味道太大了,未免也有点……有点那个不太好。”
“丫直接就熏晕了,还dòng什么房啊。”旁边的人说。
裘泽点头说:“就有一个变通的办法,只要双方家里没有特殊的传统,男方也没有特别要求,家里经济qíng况又允许,新娘往往会在成亲的前一天或前几天,换上一条新的裹脚布。要是富贵人家,这块新的裹脚布用料当然会贵重一些,用绸缎再绣花就不奇怪了。dòng房第二天这条裹脚布会由女方收好,通常是不洗的。因为多少上面有脚汗,所以时间久了特别容易腐坏或虫蛀。这条裹脚布,应该就是清中后期的。”
“咳,我说怎么有股味儿呢。”旁边一个矮胖子吸着鼻子说。其实这裹脚布过了那么多年,已经没什么大味道了,这话说出来纯粹就是恶心人的。
裘泽这段话一说,不用再看俞绛的反应,谁更靠谱大家心里都明白了。过桥米线手一松,裹脚布掉回箱子里。
“其实,还有这对核桃。”裘泽用手一指刚被过桥米线得意洋洋地鉴定为上手把玩百年价值三万以上的老核桃。
“这对核桃又怎么啦,我可是认真看过的,底下还有蒂子,货真价实的老核桃啊。”过桥米线这回说话的口气软多了。
裘泽摇了摇头,两根手指小心地捏起一个核桃放在鼻下闻了闻,又摇了摇头,把核桃jiāo给过桥米线。
“你捏捏,这核桃是不是有点黏糊糊的?”
过桥米线用力捏了几下,摊开手,在掌心留下了些黑红的污渍。
“这包浆是伪造的,粗看起来和刚才俞老师鉴定出的那对差不多,但如果拿在一起对比,就很明显了。这对核桃是放在油锅里炸过之后,才变成现在这模样的。不信你闻闻,一股油味。”
“啊。”过桥米线全糊了。
“喂,我集绣品的,这裹脚布你可以让给我。”先前cha话的矮胖子对过桥米线说。
裘泽不去管两人的讨价还价,长出了口气,从人群中退了出来。
“小兄弟,你帮我看看我拍的那口箱子,我出你钱。”有人想叫住他。
裘泽摇头,他自己现在都有些不相信,居然在众人面前说了这样一大通。当时不觉得,现在心怦怦跳,非但没有寻常少年在众人面前炫耀知识的快活,反倒很不自在。嘴巴里又gān又涩,随手摸出了个小桔子,剥开一瓤一瓤送进嘴里。这是他最爱的水果,特别是现在这种qíng况,吃下去解渴又定神。
虽然有些不适,但裘泽还是很希望自己能够随时像刚才那样,而不是当个装酷的羞涩小男生。可偏偏只有在古玩这个领域,他才脱胎换骨般地敢于坚持自己的观点,甚至自信地和人辩论,过后就打回原形了。
或许对于裘泽而言,平时默默积聚的能量只在这时才能爆发吧。
连着吃了三个小桔子,桔子皮攒在手心里快捏不下想要找地方扔的时候,裘泽才发现俞绛正在不远处以一种看小动物的眼神打量着他。
那正是出门的方向,旁边恰好有个废物箱。裘泽只好硬着头皮往那儿走去。
俞绛一颗接一颗地吃着豆子,这个小男生被她看得走路都有些僵硬,她很开心地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余兴节目。
可是接下来,她惊讶地看到,明明小男生已经快走出大厅,却又折了回来,站到自己面前。
于是她感觉更有意思了,脸上露出了笑容。
就是那种让裘泽怎么看,都觉得有点不怀好意的笑容。
裘泽的皮肤很细很白,而且因为血管过于纤细,所以不太容易脸红。常常他自己觉得脸上火烧似的,外观却不明显,这也是他为什么有条件扮酷的原因。可是今天加上电梯里那次,他的脸已经两次真的红出来了。
但他却没有退缩。当裘泽打定主意要做一件事qíng时,决心的坚定和他通常的表现是成反比的。也只有古玩,才能激起他这样的决心。
对于一个自己摸索就能达到今天程度的少年来说,要是能得到像俞绛这样的老师教导,恐怕很快古玩界就会多一个新的传奇。
“能……”
“嗯?”俞绛见到小男生吐出一个音后又紧张地抿起了嘴唇。
“能教我吗?”裘泽深吸了口气后把话说了出来。
“教你,教你什么?教你怎么鉴定裹脚布?我看你刚才gān得还行。”
俞绛看见小男生没有被她调笑的话打倒,而是点了点头后认真地看着她。
“哎呀我很忙啊,忙着赚钱,最近穷得叮当响,看见PRADA新款包包只能gān流口水。如果……早上出门的时候天上可以掉金块,我就不用赶这无聊的烂场子了。”俞绛一边嚼豆子一边抱怨,可是却看见裘泽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看着她。顿时觉得自己这样信口胡柴也不是很有意思。
“你的眼睛倒是挺有杀伤力。”俞绛咕噜了一句,咳嗽一声说,“如果……如果你的智力能赶上我的十分之一,倒也不是不能考虑一下。”
她像只狐狸一样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虽然你那只箱子只花了万把块,看上去也是有点钱的样子嘛。好吧,先看看你智商有没有七十。一个很简单的灯谜,给你三秒钟时间。月落乌啼霜满天,打一种鸟。”
俞绛的话像机关pào一样急,说完之后还在裘泽耳边轰轰地回响。他眨了眨眼睛,就已经过了一秒钟。
“二。”俞绛得意洋洋地数。
月落乌啼霜满天。这是张继的诗句。
在俞绛快要数到三的时候,裘泽已经想到了答案。可是你怎么能指望一个向来少话的闷葫芦,能在这种机智问答的快节奏里把脑子里的东西立刻从嘴里吐出去呢。
事实上当裘泽急着要把答案说出来的时候,这种违背他xing格的举动立刻就让他像个口吃患者,无形的空气抱成了团把他的喉咙堵住,起头的音节怎么都发不出来。
他又眨了眨眼。
“三。时间到,答案是寒号鸟。我真是高估你的智力了,这个世界上像我一样外貌和头脑成正比的人真是太少了,看来你也只有裹脚布那点水平了。奇怪你怎么会对裹脚布这么有研究呢,难道你对臭烘烘的东西特别感兴趣吗,就像刚才在电梯里那样?”
俞绛满以为说完这番话之后,面前这个很想让她捏一把的小男生会红着脸扭头而去。裘泽那番想把答案从喉咙口吐出来的细微动作也被她注意到了,可是她怎么可能抑制住自己玩弄和蹂躏对方的罪恶冲动呢。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会乖乖顺着她的套路来玩的。裘泽还是牢牢站在她面前,好像脚下生了根一样。
“你……喜欢吃豆子?”少年问。
俞绛把几颗豆子扔进嘴里,狠狠咬碎。
“gān吗?”她问。
“豆子吃多了,会,会……”
“会什么?”俞绛瞪起了眼,竖起了眉,把脸凑到了离裘泽鼻尖只有三厘米的地方,恶狠狠地说。呼出的热气chuī到裘泽的鼻子底下,那是女人的香气……还有更多的炒豆子的味道。
裘泽的脖子拼命向后缩,后颈的肌ròu都僵硬了。这会是一个好老师吗,他心里忽然这么想。
“会……不太好。”
俞绛哼了一声,撇了撇嘴,恢复了和裘泽的正常距离,重新打量了他一番。她觉得自己有点小瞧眼前的小男生了。
趁着压力减轻的时候,裘泽大着胆子把刚才被憋回肚子里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豆子吃多了肚子会胀气的。”
这大概是裘泽第一次以这么快的语速说话,要是猜灯谜的时候也能说得这么快就过关了。只是声音很轻,仿佛心虚的是他自己一样。
“怎样啊,我喜欢吃豆子,你喜欢吃桔子,有差别吗?”俞绛叉起腰龇起牙,声音丝丝地从牙fèng里溜出来:“桔子吃多了会上火,要便秘的哟!”
奇怪的是,她在说最后半句话的时候,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咬牙切齿的,眉毛也忽地扭了一扭,眼睛眯了起来,眼神从裘泽的脸上慢慢向下挪,直挪到自己的鼻尖。
然后她居然一只脚慢慢向后退了一小步。另一只脚再慢慢跟上的时候,动到一半就停住了。
“砰!”裘泽这辈子也没听过有谁能把屁放成礼pào的声音,他想如果俞绛穿的不是热裤,而是短裙的话,会被chuī飞起来吧。
俞绛刚才乖乖看鼻尖的眼睛慢慢往上翻,直到翻成一对大白眼。
奇怪,她这白眼是翻给谁看的哩?
周围的人当然听见了,可是他们没有立刻反应过来。裘泽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安慰她臭屁不响,响屁不臭吗?
可是很坦率地说,吃了一肚皮豆子的人放出的屁怎么可能不臭呢,现在味儿已经开始出来了。
“当——”俞绛的一对眼珠落回了原处。她重重地一拍裘泽的肩膀,很认真地对他说:“真想不到,你个子不高,肚子里的火力倒是不小。”
俞绛很认真,很诚恳,很痛心地看着他。
裘泽觉得脑袋里钟鼓齐鸣。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有这样的人呢?可明显就是有这样的人,正语重心长地拍着自己肩膀呢。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呢?
“不……不好意思。”裘泽从牙fèng里憋出了这么一句。
“嗯。”俞绛心满意足地又拍了拍他肩膀,点点头说:“我看你还是有点前途的嘛。你上初中了吗?现在小孩子发育得真是快啊,肯德基麦当劳要少吃一点啊。”
说完又掏出豆子,咔咔嚼着。
清明幻河图(6)“我上高二。”
“高二……哪天姐姐有空带你去肯德基吃炸jī翅哟。”
“能去那边吗?我……快憋不住气了。”裘泽青着脸艰难地说。
“憋气?哇哈哈哈,有什么味道吗,我倒不怎么觉得呀,哇哈哈哈,那就去那边吧。”
裘泽痛快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觉得自己的脑袋现在才从打击中逐渐恢复清醒。
“不好好读书,逃课了吧,说,哪个学校的?”俞绛摆出大姐头的气势问。裘泽觉得就算是天天逃课的小太妹也不见得有这样的气势呢。
“远景中学。”
“远景中学?好像听过这个名字,是贵族学校?学费是不是很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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