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氏本是陕西人,大概在南宋年间迁入介休北贾村。当时迁入的是一世,到了十九世就是一位名叫侯兴域的人,这个人便是平遥城中处处可见的侯百万。侯百万娶了两个妻子,生了六个儿子,是清朝乾隆年间的人。当时侯家以经营绸布杂货业为主,大小字号有五十多处。因为家大业大,北贾村是一个偏僻的小村落,为了使家族生意更有发展空间,便把家宅迁到了平遥城。到了光绪年间,侯氏已经成为山西省首富。”
我咽了咽口水:“山西省首富,应该有百万两银子的家业吗?”
“据说有七八百万两。”
我又咽了一口口水。武侠小说中动辙就出手万两的侠客根本就不符合中国古代的现实qíng况,事实上,在清代,十两银子就够一个农户家庭过一年的了。红楼梦中也曾经说过,小姐的例银不过是二两而已。而贾府是怎样财大气粗的门第,贾府家的小姐也不过一个月才有二两的银子。这个侯百万,居然有七八百万两的家业,当真称得上富可敌国。
“侯家到了平遥以后,就开始经营票号生意,成立了蔚字五联号。所谓蔚字五联号指的是蔚泰厚、天成亨、蔚盛长、新泰厚、蔚丰厚五家票号,这五家票号和平遥的日升昌票号一起,组成著名的山西票号。许多武侠小说中经常会提到的,各省通存通兑的银票指的就是由这些山西票号所开出的银票。”
我点头,这几家票号我都曾经进去游览过,即便是到了现在,仍然能感觉到当初宏大的规模。而且,每一家票号都无一例外地设有地下宝库。
一想起地下宝库,我立刻一跃而起:“你们说侯崇基会不会把宝物藏在票号的地下宝库中?”
燕楚点点头:“有这种可能。侯百万的六个儿子共推三房主事,侯崇基就是三房家一脉相传的嫡系子孙。到慈禧太后西行之时,侯家的票号生意正是如日方中,因而慈禧曾经向侯家借过十万两银子。”
这所谓借只是说得好听而已,双方都没有想过会归还。不过由此可见,侯家在慈禧眼中的地位非同寻常。
我取出一张白纸,画了一幅平遥古城的街道。这幅图并不难画,事实上,平遥古城中最重要的只有两条大街,这两条大街在城中间jiāo叉,这个jiāo叉的十字路口可以看做是平遥城的中心点。由这个中心点以南的街道叫做南大街,北边是北大街,西边便是西大街,东边自然就是东大街。
蔚字五联号就分布在这个中心点的左近,最靠近中心点的是蔚泰厚,东大街上有天成亨,南大街上有蔚盛长,西大街上有新泰厚和蔚丰厚两家票号。
得益于这几日的闲逛,我可以将蔚字五联号的位置准确地画在图上。这五家票号每一家都有地下宝库,但五个地下宝库我都曾经下去参观过,现在都已经空空如也。若是当年侯崇基将宝藏放在地下宝库之中,一定早被人拿走了。
“侯崇基的后人是否还住在平遥?”
狄秋深深地叹了口气:“事实上,平遥所有姓侯的人家,基本上都是侯家六房的后人,或者是侯家家仆的后裔。但是,我们却无法找到侯家的家谱,因为据说这本家谱在土地改革的时候被烧毁了。所以若想知道哪家姓侯的才是侯家真正的嫡系子孙就必须要一家一家去问。”
这算什么办法?就算去问了,人家也未必会说实话。侯家的子孙既然知道宝藏的秘密,又怎么会轻易透露实qíng呢?而且万一侯家的后人搬离了平遥,就算把全城姓侯的人都问遍了,还是一样徒劳无功。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办法找出侯家的后人吗?”
狄秋摇了摇头:“至少目前我们还没有想出一个可行的方法。听说女xing的思维方式与男人不同,也许你能想出一个好办法来?”
我呆了呆,疑惑地看看燕楚,终于问出这几天来我心里的疑问:“你们两个人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结成联盟的?照道理说,你们应该是处于敌对的位置才对啊。”
狄秋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男人之间的友qíng是你们女子所不能理解的。”
我不屑地撇了撇嘴,我才不相信这两个认识不久的男人之间会有什么友qíng,有的只怕是互相利用。只是燕楚这样的人,为何会对宝藏如此感兴趣?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从当地人口中打听侯崇基后人的下落,但是方式一定要委婉,切不可打糙惊蛇。”燕楚下结论般地说。
可是我却仍然满怀狐疑,就算我已经被他们说服,相信有个宝藏存在,但现在距离当年埋下宝藏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这一百年间,经历过辛亥革命、军阀混战、日本入侵、国内战争,岁月蹉跎,宝藏说不定早已经被人拿走了。
不过人人都有寻宝qíng结,记得小时候做游戏,老师会在公园里埋下小纸条,上面写着宝藏的下落,若是可以找到小纸条就可以找到宝藏。这类游戏是最受孩子们欢迎的。由此可见,对于未知的探求是人类的天xing,就算没有宝藏,也会满怀兴趣地想知道谜底。
数日下来,我们三人分头在平遥城中闲逛。只要见到有人站在路边发呆,或者坐家门前择菜、打牌,我们就会想办法凑上去,先东拉西扯地闲聊,然后再聊到侯氏家族,然后再聊到百年前显赫的票号商。
如此这般聊了两三日,这一天,回到chūn满楼客栈之时,只见姬富贵正一脸yīn云地坐在客栈的大堂里,王红星和侯chūn茹陪着笑脸站在旁边。
姬富贵一见我们进来,立刻一把拉住燕楚,气急败坏道:“小儿失踪了。”
我猛然想起,这几天,确实不曾见过姬燕然。我不得不承认,我真是一个幸灾乐祸的小人。因为一直不喜欢姬燕然,此时听到姬燕然失踪,我不禁心中暗喜。我道:“他那么大的人怎么会那么容易就失踪?多半是看见哪个小姑娘漂亮,跟着人家跑了。”
姬富贵微微皱起眉,他毕竟是多年的老富商,很有涵养:“小儿就算要离去,也会通知我。即便是来不及通知我,也一定会令老板和老板传话给我。而且他的手机已经三天打不通了。就算要走,也不可能将手机关机三天之久。”
他似乎十分宝贝这个儿子,满脸忧色地道:“燕先生,你无论如何也要把小儿找回来。只要找到小儿,我愿意奉上双倍报酬。”
燕楚摇了摇手:“那是我的份内之事,我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公子。”
我cha口道:“就算他是你们请的保镖,可是他也不是警察,为何不报警?”
姬富贵立刻否决了我的建议:“不能报警,万一是绑架呢?”
我一怔,看来有钱人的思维方式真是与众不同。若是普通人只怕早已经报警了,他们居然不敢报警。
燕楚却十分镇定,目光缓缓地自客栈中众人脸上扫过:“我觉得这并非是绑架,而且我有一种感觉,公子应该离这里不远。”
我忽然看见王雅娟正在客堂的后门,似乎刚才她一直站在门外听我们说话。我心里一动,她这些日子和姬燕然的关系如此密切,为何姬燕然失踪了三天,她却一直不动声色?难道她知道一些什么?
当天晚上,我才爬上屋顶,就看见燕楚躺在屋顶的身影。他似乎已经上来有一段时间了,目光有些朦胧地注视着星空。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伸手拿过他手中的酒壶。酒壶已经空了,白天的时候他滴酒不沾,到了夜晚无人之时,他便会不停地喝酒。
“你天天坐在这里观察,到底看到了些什么?”
他淡淡地道:“看到了一些东西,也可能什么都不曾看到。”
“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他沉吟了一会儿,才斟酌着回答:“老板娘和王有财之间的关系有点奇怪。”
我一怔,两个字脱口而出:“爬灰?”
这两个字一说,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王有财那么大的年纪,连路都走不稳,哪里还有能力爬灰呢?
一抹嘲讽的笑容自燕楚的脸上一掠而过,他道:“你思想怎么那么肮脏啊?我只是说有点奇怪,你怎么一下子就会联想到那里去。”
我不服气地分辩:“公公和儿媳妇关系还能有多奇怪?你那样一说,首先让人想到的就是这个。”
他只揶揄了我一句,便言归正传:“侯chūn茹似乎很讨厌王有财,她从来没有主动和王有财说过话,也从来没照顾过他。每天晚上都是王红星送饭到王有财的房间,为王有财打洗脚水,侯chūn茹几乎从来没有去见过王有财。”
我呆了呆,这倒真是有些奇怪。众所周知,北方的男人都有些大男子主义,如同打洗脚水这样的事qíng是绝对是留给女人去做的。
“更奇怪的是,有一天晚上,王有财到王红星和侯chūn茹的房间去,也不知说了些什么,居然被侯chūn茹赶了出来。怪的就是,虽然侯chūn茹当时脾气恶劣,王红星竟然一点也不生气,只是默不作声地把王有财扶回自己的房间。”
这就更奇怪了,这回与是不是北方男人已经没什么关系了。若是儿媳妇对老人如此无礼,一般qíng况之下,儿子都不会忍气吞声。
我正想说话,忽见王雅娟的房门打开了,她左右看了一下,见院子里无人,便沿着墙角向侯学文的房间走去。
本来仰天朝天躺着的燕楚,立刻坐了起来,那双看似朦胧的眼睛也忽然变得无比清明。我们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从房顶上跳了下来。
山西的房子通常都会造很厚的墙壁,隔音效果就比南方的房子要好很多。只不过,若我和燕楚想听,就算墙壁再厚上一倍,我们仍然可以听得见。
房内传来王雅娟与侯学文的jiāo谈声。
“表哥,是不是你把姬燕然带走的?”
“你胡说什么?他那么大的人,我怎么可能把他带走?”
“你少骗人,那天我明明看见他跟着你走出了客栈,后来就一直没回来过。”
“你就知道注意他。那天我们确实是一起走出去的,出去以后就分道扬镳了。”
“表哥,你到底把他弄到哪里去了?这是犯法的,万一他们报了警怎么办?”
“你怎么就不信我?你说我为什么要骗他走?”
王雅娟默然不语,似乎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我承认我是讨厌他,因为他根本就是想玩弄你,可是他那么大的人,我想骗走他也很难。而且都三天的时间了,就算是我把他骗走的,他也应该回来了吧?”
52书库推荐浏览: 蔡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