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赶他们走。“
“爹,你这是gān什么?他们是客人,咱们打开门做生意怎么能赶客人走?“
王有财似乎叹了口气:“红星,他们都不是一般人,看样子,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
话说到这里就忽然停住了,门被打开了,王红星从房内走了出来,一见我站在门外,脸上掠过一抹吃惊之色。但他立刻便神色如常地微笑着问我:“回来了?”
我点点头。
“吃过晚饭没?”
我又点点头。
他便向着前面的客堂走去。正房的门并没有关上,那个满面皱纹的老年人正在向外张望,他两道yīn森森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却没有似刚才一样歇斯底里地大叫,只是一眨不眨地死盯着我。我被他看得心头发毛,连忙转身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难道宝藏的传说真有其事?而王氏父子又知道一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乏善可陈。燕楚和狄秋每天从清早开始就一头扎入县史档案馆,姬燕然则契而不舍地引诱着王雅娟,而姬富贵则如同一个真正的观光客一样,对于每一座古建筑都充满了好奇。
我就忽然变得无所事事起来,因而,我也如同姬富贵一样,认真仔细地观看每一座古建筑。数日下来,我已经对平遥古城了如指掌。
这几日间,王雅娟与姬燕然之间的关系也越来越密切,只要没有客人的时候,王雅娟都会悄悄地跑到姬燕然的房间里与他聊天。
而侯学文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不满之qíng一日胜过一日。有一日夜里,我听见从王雅娟房间传来了争吵声。
争吵的双方显然是王雅娟和侯学文。
“那个姬燕然只是偶然经过的客人,你以为人家会对你真心真意吗?”
“那是我的事qíng,不用你管。”
“怎么能不用我管?我是你表哥,和你青梅竹马,你就要被人骗了,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王雅娟冷笑道:“别把自己说的那么清高,你以为你的心思我不知道吗?你为什么到我们家来?一个历史系的研究生为什么要到县城里的一家小客栈来打工?你存着什么心思?”
“我哪里存着什么心思?我还不是为了你。”
“表哥,就算我没上过大学我也知道,表哥表妹不能结婚,那是违法的。你是研究生,难道连这都不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我喜欢你,爱qíng无罪你听说过吗?”
争吵声到此告一段落,似乎是王雅娟打开了房门,把侯学文硬生生地推出了门外。原来侯学文是历史系的研究生,而且王雅娟也认为侯学文在这家小客栈打工是另有目的的。
我躺在土炕上,大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红灯笼,种种迹象表明,有许多人相信宝藏的存在,而这些人也因为一些我不知道的原因,全都齐集在一起。
所谓众口烁金,积毁销骨,说的人多了,相信的人多了,连我这个本来坚持不相信宝藏的人都开始有些动摇。难道这个世界上真有传说中的宝藏?这念头一产生,我忍不住大笑了几声,人真是脆弱,谎言说多了就成了真话,明明不可能的事qíng,因为别人都相信,我自己也就跟着相信。看来我也是和其他的人一样脆弱的人类。
我叹了口气,从坑上爬起来,走出房门。
这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雪亮的月光将天井照的如同白昼。我环顾四周,夜深了,只有老板的房间还亮着一盏昏huáng的灯光。
我看了半晌,很一种想要过去偷听一下老板和老板娘之间的悄悄话的冲动。只不过思量再三,这样的举动过于卑鄙,终于还是被我打消了。
我又叹了口气,真是莫名其妙的经历。莫名其妙地到了平遥,尽管这是个很不错的小镇,可是发生的事qíng却完全出乎意料。究其原因,全都得怪狄秋。
我转过身,一眼瞥见地上的yīn影。我一怔,那是房屋投she在地上的影子,在那个房影的上面,有一块突出的影子。
我抬头,向着房顶望上去,只见一个人,坐在月光下的房顶上,也正在注视着我。是燕楚!
我看了他一会儿,沿着旁边的院墙攀上房顶。他坐在瓦片上,手中握着一只扁平的金属小酒壶。
我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注视着脚下的院落。北方人和南方人不同,喜欢建平房,然后建一个大院子。全家几代都住在院子里,四世同堂,才是一种幸福。南方人喜欢建小楼,临水的、田边的,错落有致,建筑风格显得jīng致得多了。只是北方的院落的粗犷寂寥之美,却是南方住宅无法比拟的。
“这个地方真不错。”我没话找话地开口,这样的一句话,他显然不会回答。
他果然没回答,但是他却轻声说:“我以前有个朋友,也叫飞花。”
那时我以为他的朋友名字和我一样,后来我才知道,他的朋友名叫非花,而不是飞花。
“她人呢?”
“不知道,也许死了。”他淡淡的说,那种冷淡的语气好像是在讨论陌生人。
我心里一动,这就是为何那一天,他本已经打算放我走了,听见我的名字又忽然回头的原因吗?如此说来,这个非花和他的关系一定非比寻常。
我发了会儿呆,决定换个话题:“这几天你们都在忙什么?”
“查资料。”
“查到什么?”
“还没有查到。”
“你真的相信有宝藏吗?”
“是的。”
我挫败地叹了口气,和他对话真是费劲,如此言简意赅,简直就像是在公安局接受审讯。
“你不觉得这家人有些古怪?”
燕楚终于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了:“我看见侯学文第一眼,就觉得他和县城里的其他居民不太一样。可能是因为他去北京读过书,因而气质就变得完全不同。正因这一点不同,让我决定住在他家的客栈。至于其它的古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家人也一定有自己的秘密。”
原来如此。看来所谓的第六感,还是有原因的。燕楚的观察力一定比我要敏锐得多,他只看了一眼,就看出侯学文的不同之处。我若不是听到了侯学文与王雅娟的对话,现在还把他当成普通的当地农民呢!
如他这样的一个人,一定有不平凡的一生吧?我侧头看看他,他似乎酒喝多了,满脸醉意,躺倒在屋顶上不一会儿便呼呼大睡起来。
月光照she在他的脸上,我忽然发现,若他将胡子剃gān净,竟也是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我叹了口气,最近遇到男人都一表人材,这到底是幸还是不幸呢?
次日是一个晴朗的日子,才一大清早,就阳光明媚。屋顶上的燕楚早已不知所踪,说起来这人还真是古怪,有房子不住,偏要睡在屋顶上。
其他的人也都一下子消失不见了,想必都去积极地调查宝藏了。
我走出客栈,在一家小小的路边摊吃早餐。对面一个人,正聚jīng会神地吃着一碗方便面。我一边看他吃,一边满怀诧异,方便面在家里吃就是了,为什么要到饭店来吃?奇的是,似乎在饭店吃方便面的大有人在,过不多久,又来一个要方便面的。
我摇了摇头,这世界上人的想法真是千奇百怪,若只是以我的想法去揣度,是永远都不会明白他们在想些什么。
不多久,对面的人吃完面,留下一碗残汤。一个一直站在旁边偷窥的老乞丐,颤巍巍地走过来,端起那碗残汤便迫不急待地喝了下去。
小饭店的老板娘连忙大声喝斥,似乎是想赶走那老乞丐。但老板娘似乎也是一个心的颇善良的人,叫了一声,又觉得不妥,便将乞丐拉到街对面叮嘱他说:“你在这边喝,别让客人看着肮脏。”
我心里忽觉温暖,其实平凡的人也能令人感动。
我走到老板娘身边,给了她一些钱,嘱她给老乞丐一些吃食。老板娘就更觉得窘迫,微笑道:“我不是不给他吃,是让他到对面去吃,不想他打扰了别的客人。”
我也笑道:“我知道,你心挺好的。”
老板娘笑道:“客人你的心才好呢!现在像你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她边说着边用塑料袋装了一笼包子递给那老乞丐。
老乞丐接过包子,也不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我一眼。我不由一怔,那老乞丐看起来肮脏不堪,但奇的是,他的目光竟十分清明。
他只看了我一眼,便转过身一瘸一拐地离开了。
老板娘看着他的背影抱怨道:“这老杀才,连谢也不会说一句。”
我微笑道:“这位老人家是你们这里的老居民吗?”
老板娘点点头:“是啊,要饭要了几十年了。以前县里曾经要把他送进老人院,结果才走了几天又跑回来了。真不明白他怎么想的,有老人院不住,一定要出来要饭。”
看来这平遥古城中古怪的大有其人。我忽然想起旧时武侠小说中的那些江湖隐士,有些人就是打扮成老要饭的,难道他竟会是江湖隐士不成?
我用力摇了摇头,看来我自己的神经也越来越不正常,再这样下去,只怕我也会像是那几个人一样真的相信这座城中有宝藏了。;
中午时分,我独自一人坐在chūn满楼客栈对着面前的一碗烤老老发呆。烤老老是山西的一种特色食品,一般是用莜面做的。自从进入山西以后,似乎就没再吃过大米,每天不是削面就是猫耳朵,再就是烤老老。记得在晋祠时遇到过一位山西大婶,自chuī自擂说,咱们山西的大米还是很好吃的。只可惜,我一口也没吃到。
两个人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我抬起头,就看见狄秋和燕楚一个坐在我对面,一个坐在我旁边。我不由大喜,整天无所是事,真是让人觉得无聊透了,而这些人又都偏偏下落不明。
“怎么样?查出什么了?”我开门见山地问。
狄秋笑道:“你不是不相信有宝藏吗?为什么还留在这里不走?”
我呆了呆,是啊,我为什么不走呢?又没人拦着我下,难道在潜意识里,我也在期望着宝藏?
我笑眯眯地眨眨眼:“正因为我不相信,我才更要留到最后。我一定要让你们也明白,这个世界上是没有宝藏的。”
狄秋仰天长笑了三声,还想继续讽刺我。幸而燕楚对我们这种无聊的斗口全无兴趣,他淡淡地道:“我们在县史档案馆查了几天,总算找到了平遥侯姓的先祖。”
我眼睛一亮,在狄秋的那本小册子里曾经记载过一个名叫侯崇基的人,如果宝藏真的存在,这个侯崇基就是负责埋藏宝藏的人。而偏偏平遥城中有半数的人都姓侯,若是可以找到平遥侯氏家谱,那便可以找到这个侯崇基的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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